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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善哉!施主一时间妄动无明之怒,却大发慈悲心,不知是何缘由?”
被人无端端侵入身周两丈黄金圈,却连一点异常也没有察觉,仿佛枯木龙吟的禅语涌进耳朵里,却仿佛醍醐灌顶,头脑壳赫然一片清凉。
帝骑铁卫第一高手武云龙心里惊疑不定,明明听着声音方位在身后,眼睛却看向平型关城墙墙头上,贾璋所在的位置。
空无一人,武云龙眨了眨眼睛,仿佛窥破了什么遮眼障目的迷雾,看清楚西京贾府大公子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黑袍僧人,极为惹眼,偏偏周围路过的人完全无视了。
那位梵行先生满脸悲苦,眼神却清明透亮,头顶八宝功德池,一身沾满风尘的黑色僧袍,仔细看,却隐约看见僧袍本色为罕见的红莲大色。
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邪魔外道的鲜血,糊涂了一层又一层,才能红的发紫、紫的发黑,俨然成了一件黑色僧袍。
“危险!是个狠人!”
贾璋被人侵入身边,也没有丝毫着恼,往前迈出一步,半个身子探出关防城墙。
黑袍僧人神色微微一动,右手刚刚想伸出去,忽然间想起自己的身份,又强行忍住,却也不好缩回来,停顿在半空中,一时间就有些尴尬了。
没想到,以慈悲心发无明火,仿佛梵怒明王尊,天生梵性的贵公子,另一只脚也跟了上去。
江湖有云:力从地起混不吝,百般武艺下盘硬!
双脚腾空,眼看着就要失足坠落下去,慌的帝骑铁卫大高手武云龙猛地爆发,缩地成寸的麒麟步,整个人破空而去,仿佛雷霆轰鸣。
隔着两丈远距离,转眼间就到了墙头,黑袍僧人停顿在半空的右手,后知后觉的再次伸出,稍微快了一线,仿佛天龙娜迦探爪,猛地抓向贵公子的肩膀。
不料,黑袍僧人被一股雄浑大力拖曳着摔了下去,虽不至于被变生肘腋的咄咄怪事吓出声来,还是狠狠的撞在地上,发生一道回音袅袅的沉闷哼声。
武云龙心里打急,半个身子往前探出墙头,却发现贾府大公子,自己的顶上恩主贾公公的嫡亲孙子单手插在关墙外壁缝隙里,整个人吊在半空中。
帝骑铁卫的第一高手注意到,贾璋眼底的冷漠,看着原本想在他面前卖弄禅机的僧人,狠狠的摔在关墙外面,瘫在干涸的护城河河床上,哼哼唧唧的,半天起不来身。
蓦然间,武云龙心里浮现出一句话:不怕脚踩风,就怕手抓空!
没想到,身负京城头号纨绔的贾璋,竟然是个彪悍至极的狠人,不仅对人狠,对自己也够狠,连自己人都被吓到了。
转眼过后,贾府大公子手不抬手不动,又翻身回到关墙墙头,就像很久之前就伫立在那里似的。
“区区一介涂灰外道,杀生破戒僧,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卖弄!方丈丛林中人,就该待在山野里,说什么禅语,打什么机锋?简直不知所谓!”
贾璋的话不轻不重,肯定能传到城墙外面,干涸的护城河河床上,瘫着的黑袍僧人耳朵里。
话音刚落,贾府大公子转头看向帝骑铁卫第一高手武云龙,笑了笑。
“哎呀!我特意给他一个近身的机会,没想到开口就是忽悠愚夫愚妇的古板套路,还真是被小看了!莫非,本公子就是如此的不堪?”
武云龙原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贾璋将降龙木质地的盘龙棍托付给的时候,自己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贾公的嫡亲孙子竟然如此的深不可测,这位还是京城的头号纨绔吗?
不过,仔细想一想,京城那么多王公贵族、勋贵国戚,竟然能默许贾璋身负纨绔之名二十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其中,或许有看在御马监首领大太监贾敬忠贾公公的面子上,不与他一般计较。
可是,京城头号纨绔厮混打滚的并不是什么坊市脂粉堆里。记得,伎乐坊的官伎们对贾府大公子评价也很高。
出身呙族的宫羽姑娘就曾经说过,纨绔公子贾璋一曲婆娑舞,真是天人降世,提婆伎乐!
换作以前,武云龙还以为是官办伎乐坊官伎和纨绔公子互相吹吹捧捧,没想到今日见了贾府大公子本色,才知道宫羽姑娘所言并非虚妄。
两步而已,呼吸之间,就将一位黑袍妖僧差点弄死过去,这关外风土人情何等复杂,能够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没成想,如此利害人物,竟然被贾璋玩弄在股掌之间,尽管占了人生地不熟,实诚君子初次骗人,一骗一个准的便宜。
可是,贾府大公子毫不犹豫的失足,不出所料的引得自己出手,坚定了黑袍僧人的信心,才会一举入彀,差点被坑死。
“换言之,就连我也有点沉不住气,上了贾璋贾公子的当了!”
想到深处,帝骑铁卫第一高手再也不敢小看轻视这位年轻人了,赶紧凑上去,不轻不重的补上几句场面话。
“都说,真金不怕火来炼!想必,哪位黑袍僧人并不是一块真金,只怕是徒有虚表的锈铁,披上一件僧衣,说几句山野禅语,就像人前扮演世外高人。没成想,在公子面前漏了馅,真是现眼啊!”
贾璋微微一笑,也不继续言语调侃了,就怕躺在城墙下面的黑衣僧人,气急败坏,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嗝屁着凉了。
“现眼?不错,不错!想必,此人以后也不敢在本公子面前出没了!”
话音未落,贾府大公子就偕帝骑铁卫大高手下了平型关关墙,凭着关防文书出关去了。
这一路北上,风光与关内截然不同,除了错落散乱的五里坡草市,南来北往的无数客商和做小买卖的本地人,就只有内附的大大小小塞外部落。
数目不下万人,一顶顶兽皮帐篷沿着城墙,连绵不断的朝着远方蔓延而去,都等着秋末入冬,获得允许入关越冬。
“草原,不易居呐!”
武云龙看着蓬头垢面仿佛野人的部落民,忍不住说了一句,贾璋脚步一滞,随即恍如无事人似的,继续前行!
帝骑铁卫大高手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起前朝胡人入主中原,大江以北遍地胡骚,关内关外处处腥膻,赶紧开口补救一番。
“……”
贾府大公子扬起手,转赠了黑衣僧人的话:“没想到,阴山镇武副总兵还未上任,就大发慈悲心,究竟是何缘由?”
如此一副“你祖上究竟几口人”的绣春卫讯问口吻,吓的武云龙后颈一热,背部大片寒毛根根竖起,想赶紧开口表忠心,却也知道时机不对!
贾璋也知道自己稍微过火了,不得不开口安抚一二:“阿爷派给我的人,自然是靠得住的!武大哥,我也信得过你,放心吧!”
“毕竟,刚才我诱那黑衣僧人一次,诓他坠地自裁,你也着紧过来伸手。这情分,本公子时刻谨记在心!”
武云龙这时才知道,京城头号纨绔一次就试探了两人,明着是以自身为诱饵,狠狠的耍弄了黑衣僧人一把,暗中也试探出自己的底线。
“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人心鬼域里算计的方略,还真不愧是贾公嫡亲孙子!”
两人结伴出西京一来,一路上朝夕相处,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团团融融的,没想到刚才墙头上一番作为,才见着贾府大公子的眼色。
武云龙总觉得这是一道关,无论有没有黑袍僧人出现,自己都会被贾璋贾公子考验一番,毕竟即将出关了,千里阴山,情势复杂多变,自己没机会表露心迹,人家就创造机会给自己展现。
不惜死!
武云龙想起自己在京城置办的房产,三进三出的豪宅,都是顶上恩主贾公公的恩典,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身上但着。
现如今,贾府大公子才要确定一番,他的性命是否被着紧着。
武云龙也暗自庆幸,自己通过了贾璋贾公子的考研,至少会被纳入心腹,可以托付后背安危的铁杆。
“就是不知道,贾公公为嫡亲孙子请来的有道高真,什么时候过来回合呢?”
武云龙想起阴山发生了变故,常年空缺的阴山令,县治地盘上肯定有不少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了。
不然的话,贾公公不会挪用公款,公器私用,给天下道门第一名山崆峒山,捐献了那么多香火。
此时,平型关总兵府里,主簿陈平平正在处理公务,五牙库刚刚接收了一匹盐商押运过来的钱粮,总数不下二十万石,充作军饷的银子,也有三万多两。
零头抹去,尽归总兵私库,自己拿走一成,再在黑市上以精细换成糙米粗粮,那么至少也有两千石,足够养活家里几百口人了,撑起三个月开支。
这时,一位身穿兽皮褥子的坐间前来禀报最新消息,就说了一嘴,呈上密报。
“关城里有名的普度慈航,被出关商贾坑了,从城墙上摔了下去!三十丈高……啧啧!竟然没摔死这惑世诳民,破戒妖僧,真是便宜他了!”
主簿陈平平想起家里那几个袍泽兄弟阵亡后,收养在膝下养大的孩子,差点被普度慈航骗去出家,忍不住气不打一出来。
“六字大光明咒大放十方光明,逐退阴山而来的黑暗阴云不假,却也会削弱将士与妖魔苦争恶斗之方刚血气!”
陈平平伸手按在密报上,本想将上面的文字连纸都摸消了,又想到资源紧张,一张废纸、一条兜档都有用处,只能忍了下来。
“普度慈航维系着平型关城里几百口老弱病残的心气,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了,救他一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