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贤足下一软,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忽喜忽悲。 “你过来……”尚贤怯怯道,他不敢挪动一步,生怕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影。 云攸手中的鸡腿还悬在嘴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出于对美食的无法抗拒,云攸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向尚贤走过去。 “云儿。”尚贤一声清浅的呼唤,带着难以置信和强掩的激动,他的心无法自抑地颤抖,在炙热的火堆映衬下,全身异常滚烫。 云攸下意识地抹去嘴角的肉渣和油渍,让自己少些窘迫,尽量融入这深情款款的情境中。 当他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时,尚贤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抱紧她,她整个头陷进他的胸膛中。他用力过猛,云攸“哼唧”两声,像个泥鳅一般在他的臂弯里蠕动。 “感谢苍天,感谢月灵,感谢庇佑,你还活着!”尚贤声如珠落玉盘,柔似雨雾纷纷,他浅浅一笑,酒窝清幽明净。 尚贤温润滚烫的鼻息扫过她的耳垂,痒痒的。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小心地为云攸披上,轻抚她苍白的脸颊…… 这一切,周卿颜看在眼里。当阿木看见周卿颜走过来,竟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别看,别看……”阿木的手随着周卿颜晃动的脑袋,左右移动。 周卿颜苦笑,说:“你这小孩看得,为何我看不得?” 阿木这才想起,面前的云攸,在周卿颜的眼里,只是白婆婆。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心中憋着惊天大秘密真是件痛苦的事情。以前,他帮周卿颜隐瞒安烁,现在他帮尚贤隐瞒周卿颜。 天道好轮回,周卿颜朝思暮想的云攸就站在他面前,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他还在一旁欣慰观赏,真是……一言难尽! 四人围着火堆坐下,阿木将云攸中毒之事原委,向尚贤娓娓道来。 原来,昨夜孙植交给阿木一瓶毒药,并嘱咐他遵照王爷之命,悄悄除掉白婆婆。 孙植就是算准尚贤与阿木交情匪浅,即使尚贤知道阿木毒死白婆婆,亦不会取阿木性命。 阿木固然不会下手,但难保孙植不会亲自下手。在阿木心中,云攸的性命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容不得一丝闪失。 为以防万一,阿木不得不去找周卿颜,将事情原委与他道明,却隐瞒了白婆婆就是云攸这件事。 周卿颜本想与安烁分开返朝,他经不起舟车劳顿,只会拖累安烁。况且,若是走水路,三日后便可返京。 但安烁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与周卿颜分开,即便不能按期归朝,他也不会丢下周卿颜。 周卿颜正好借机与安烁之间制造矛盾,让两人再也无法同行。 云攸与阿木的配合天衣无缝,云攸服用了少量孙植的毒药,假装中毒的戏码骗过了杨静慈后,再服解药。 但他们没想到,阿木买来的那只鸡真的有毒,他们周围的水源、客栈皆被投毒。 所幸阿木身上有云攸姐姐留下的百毒灵,才又捡回一条命。 看来阻止安烁与周卿颜回朝的人,无所不用其极,狗急跳墙的嘴脸,更印证了周卿颜的猜测——陛下对安烁的赏赐,极大地威胁到某些人的利益,看来安烁这次真的等来了泼天的富贵。 “原来你们三人早已密谋,唯独瞒着我。”尚贤愤然起身,却被阿木拉住了手。 “尚大哥,这都是将军的意思,我可没想瞒着你……”阿木摇晃着尚贤的胳膊,一脸无辜的模样。 尚贤并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云攸为何瞒着他,这关系到他在云攸心中的分量。 云攸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向手心哈了一口气。 “这里太冷,你随我去马车上。”尚贤拽着云攸的左臂,连拖带扛将她塞进马车里。 “你今天的表演很不错,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我们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担心你露馅儿,只有你表现得伤心欲绝……”云攸漫不经心地说,仿佛方才经历的生死离别之痛只是一场戏。 而这锥心蚀骨之痛,深深刺痛了尚贤。 尚贤步步逼近坐榻上的云攸,云攸苦笑着向后倾倒身子,直至无处可逃。 两人四目相对,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云攸不敢看他,若无其事地盯着车顶。 尚贤冷冷地说:“为什么瞒着我?你宁可相信两个陌生人,也不相信我。” “我要是告诉你,你会同意?再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云攸突然低头问,两人额头相抵,她猛地向后挪动。 尚贤反手将她的头揽进怀中,旁若无人地吻了她的额头。 “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尚贤温柔地反问,微妙的暧昧气息在蔓延。 云攸捂住额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尚贤,问道:“你是如何下得去嘴的?” 尚贤瞬间石化,美妙的气氛被撕碎,他挂在嘴边的话“我是你的夫君啊”,竟然又咽了回去。 两人面面相觑,两人缠绵亲密的影子,被外面的周卿颜和阿木看得真切。 阿木挡住周卿颜的眼睛,周卿颜拧着阿木的耳朵,将他的头强行扭回来。 “小孩别到处瞎看?”周卿颜眼睛依然盯着马车上的影子。 阿木心想,若此时告诉周卿颜,那个被别的男人亲吻的女子,是他朝思暮想的云攸,不知他作何感想。 “我以前总以为,尚贤这样冷淡孤僻的人,会孑然一身。没想到……”周卿颜长吁一口气,“回京后,我们给他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不能让那个姑娘无名无分地跟着他,不能让那个姑娘受委屈。” 阿木瞪着他铜铃般的大眼睛,苦笑着点点头,略显敷衍地回道:“只要将军不委屈就行。” 两人相顾无言,阿木静静地凝视着周卿颜,他的头顶悬着柔和夺目的光晕,耳畔划过凌厉的风声,几缕发丝随风跳跃,掠过他鲜活而清朗的脸庞。 曾经令万千女子倾慕的少年将军,恐怕此生都要孑然一身。更可悲的是,他竟然要为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举办婚礼,他还被蒙在鼓里。 阿木紧咬嘴唇,生怕一松口就说出了那个秘密。多少次话到嘴边,却又艰难咽下去,毕竟云攸已成垂暮老者,他害怕周卿颜再次面对失去的痛苦,不如永远不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