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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当年咱承蒙蒋指挥使救下咱一条命,还给咱一个在锦衣卫历练的机会,有时候要与其他同僚执行任务,偶尔攒下些交情。」
「方才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咱心中也能有六七分的确定。」陆威伸长脖子朝商铺的方向看着,颇为笃定地道。
朱元璋微蹙起眉头。
也是目光一凝,顺着陆威的目光朝里面看去,他平日里大多只和蒋瓛他们这些指挥使丶指挥佥事交接,就算是锦衣卫里的千户也不一定全都见过。
他的面上露出凝沉的思索之色:「给咱进去探探,咱要你有十成的把握确定这家商铺与锦衣卫有纠葛。」
朱元璋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急切之意:如果这家商铺与锦衣卫有纠葛,那……
与此同时,心中则已经开始在整理着似有些头绪但又似乎杂糅成一团的乱麻了——此事似乎并不简单!
「好,咱再去探探。」
陆威立刻应声道,随后再次朝商铺的方向走了过去。
锦衣卫是一个严密性极强的组织。
不同户所之间并不知知晓对方的任务,一般只对自己的直接上级汇报工作,陆威自然也就不怕暴露什麽,只说自己是来北平执行任务的就是。
等待之际,朱元璋随意在旁边找了个没人的茶摊坐了下来,如同一个老农一般双手插袖,静静地看着商铺门口的来来往往丶熙攘喧闹。
雪后的北平充斥着冷冽之意。
但此刻,朱元璋却觉得这寒冷之意仿佛被那些翘首以盼丶排着队的褴褛百姓呼出来的热气给融化了许多。
「他们有衣服穿了,脸上笑得开心,真好哇。」
「家里多这麽一块衣料,一些可能挺不过这个寒冬之人,或许就能挺得过去了。」
朱元璋哈着热气,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呢喃道。
当年他苦过,也当游方和尚游历天下,不知曾见过多少冻毙风雪之人,同样也见过不少这样,因为幸运,多了块布料,多讨到几个铜板,就堪堪挨过去捡回一条命的。
人命,有时候就是如此轻贱。
「唉……」
朱元璋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道:「若是天下间多些这样的大善人,拿些自己盈馀的银钱来做这些事情,每年也不知能少死多少人。」
但随后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惜,天下哪儿那麽多大善人?」
「锦衣卫……说不得也是人太多,陆威看错了,那小狼崽子就算真有这心,造出来这麽一批布料,也不至于傻到千里迢迢送到北平来吧?就算真的搞了,也得先紧着应天府一带的百姓不是?」
他承认,一开始听到陆威说见到锦衣卫的时候,心里的确激动了一下,想到了那个满肚子黑水的小狼崽子。
毕竟蒋瓛在这边的暗线都已经交给了陆威,现在除了陆威手上的少量暗线,其他锦衣卫势力是实打实地握在朱允熥手上的,锦衣卫出现在这里,不是朱允熥的意思是什麽?
但转念一想,就觉得这其中漏洞百出,越坐在这里看着人来来往往,越觉得不可能。
以朱允熥这小子肚子里的黑水。
难不成会给朱棣平白增添业绩和民心?显然不可能。
他觉得这可能性,还比不上锦衣卫和这商铺老板有什麽私交的可能性大。
人来了又去。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耳边才传来陆威的声音:「老黄,探到些消息了。」
朱元璋回过神来,并未带着什麽期待,道:「如何?」
却听陆威应声道:「刚刚看到的,的确是咱认识的那个同僚,咱进商铺和他聊了几句,不敢问得太多,但旁敲侧击的也确认了,他在这里的确在执行公务,这商铺老板应该也是他手底下的商贾线人。」
闻言,朱元璋一颗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疯狂跳动起来,压着声音不敢置信地叹道:「所以……真是这小狼崽子的手笔!?」
「约莫是了。」陆威颇为肯定地道。
「不是……」
「这小狼崽子他……」
朱元璋一下子话都说不太利索了,再次陷入沉思,紧蹙着眉头试图理清思绪。
「小狼崽子,布料,北平,救济百姓……」朱元璋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那个一鸣惊人的孙儿的身影,又是惊喜,却又是不解:「他要救济百姓,怎麽挑着北平这边的来救济?花自己的人力物力给老四打名声?先紧着应天府那边不是对他最有利的麽?还是说……」
思索间,陆威又补充道:「对了老黄,铺子里那位同僚……似乎和北平府这边的煤运司还有交接。」
朱元璋一双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
表情都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煤运司?怎麽又跟煤运司扯上了?那不是小狼崽子用来给大明各省丶府丶州丶县运送丶存储那些不中用的煤炭设立的麽?」
说到这话。
朱元璋目光一凝,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什麽,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沉思着。
许久。
他才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煤运司在大明各省丶府丶州丶县都设有煤炭存储点,他可以通过全国的陆运丶漕运运送煤炭,也可以运送其他的东西,譬如这种布料!」
「如果这件事情是小狼崽子做的,他不可能单单送到北平来卖……所以……他不会是暗中把这种布料运送到各地的煤运司,然后向百姓售卖吧!?」
「或许,不止北平有,北平以南也有!?」
「这小子曾经说过,「事以密成」,这种事情如果一早被人知晓,说不定还不好推动下去,悄悄地做反而阻力会更小,或许……以那所谓的煤炭运送给全国各地百姓取暖,是他的幌子?运送布料才是真的?」
「明修栈道丶暗度陈仓,小狼崽子喜欢用这一招。」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是朱允熥那小子的风格。
想到这些,一颗心脏疯狂跳动,心中如同涌动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
然而,正当此时。
旁边的陆威声音带怯地,悄悄泼了盆冷水:「但是吧,这个啊……老黄啊,要做到这些,陛下首先得能搞出来这麽多布料吧?咱刚刚看了一眼,这铺子里正在售卖的布料可不少啊,光一个北平就这麽多,若是全国各省丶府丶州丶县都这麽卖,那得产多少布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