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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此话一出。
乾清宫门外的文武朝臣身上的决绝丶戾气几乎消弭下来。
陆陆续续地点着头,与自己左右两边的其他朝臣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看来此事大概是没有蹊跷了。」
「不错,礼部尚书丶三监掌印太监对此均没有异议。」
「还有戴太医,他乃是杏林圣手,更是个医痴,若是陛下之死有蹊跷,他必不可能如此,更不会包庇任何人。」
「还有……二殿下丶蒋指挥使也并没有和黄大人所说的那般,被三殿下和凉国公等人谋害!」
「……」
正所谓:夫战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乾清宫外这群人三番两次被煽动着以死保义,结果次次都如同铁拳打在了空气上。
况且证据就这麽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
即便要再探出头去论——他们还能论什麽?
此刻所有人的气势。
便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与此同时。
站在黄子澄身边的齐泰眼神闪烁了一下,趁着众人窃窃私语没注意到他的时候,默默往后面退了退。
他的确和黄子澄关系不错,又是同科进士。
但二人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
黄子澄,能考到洪武十八年的进士第三,肚子里还是有真东西在的,只不过为人太浅薄,也急功近利。
否则也不至于在朱允炆削藩的时候让朱允炆一组一组地削藩,为了效果还从弱的开始削。
所以他看到朱允熥跳了出来。
一红眼就一路干到了底。
而齐泰,则相对更加沉得住气一些,也更冷静。
历史上关于建文削藩,他的建议和黄子澄其实是有些相左的,他就建议先削朱棣,从强的下手——如果朱允炆采纳了他的建议,历史上结果如何说不定还未可知。
也正是因为这份沉稳,所以他并没有贸然全跟黄子澄。
现在这情景,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黄大人,对不住喽!」
与此同时。
原本同样几乎红了眼,甚至准备煽动与自己交好的勋贵丶武将的江夏侯周德兴,此时也立刻收敛了自己的神情,直接趁机退到了诸多武将的最后面。
心中则是暗暗嘀咕:「我……我只说了一句话,今日情形如此复杂,想必那小兔崽子没有盯上我吧?」
「今日那小兔崽子势大,别说蓝玉那一伙人了,就连刘三吾丶詹徽丶傅友文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站他身后了,能够让其他清流文官拼死血荐的立足点几乎都不存在了……」
「这一切……结束了啊……」
周德兴低着头尽量让自己不惹人注意,面色无比遗憾。
毕竟他作为现太子妃吕氏族叔,若朱允炆能成事,他未来的荣华和权势必定不可限量。
不过他并不是什麽激进之人。
否则以他「朱元璋同乡且是幼年玩伴」的身份,这种原始股,但凡激进一点,多拼一拼,得到的何止一个侯爵的位置,怎麽说也得是和徐达丶汤和他们一样封个国公才对。
此时见势不妙。
周德兴当然赶紧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暂且冷静下来,站在诸多武将身后,转头朝太子东宫的方向悄悄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亮。
「好在,至少二殿下还活着。」
「朱允熥这小兔崽子似乎和蓝玉他们那群莽夫不是一路人,否则紫禁城之内早就直接闹政变了。」
「既然他还要朝堂上这文人的势力盘……」
「那二殿下想必是真没事。」
周德兴双眼微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当前的局势。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抬起头来,远远地看了一眼最前方那个一身月牙白绸布衫的白色身影,眼神凝重。
朱允熥不仅有蓝玉这群硬基本盘,隐忍了这麽多年竟还能耐着性子继续拿文人清流的势力盘……
这才更加恐怖啊!
周德兴暗叹了一口气,默默安慰自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少二殿下还活着不是?那一切就都还有一线机会。」
随着乾清宫之内。
任亨泰丶戴思恭等人的声音传出,乾清宫门外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窃语过后,复又逐渐平静了下来。
看得蓝玉丶常升丶张翼……等等以蓝玉为首的淮西勋贵集团都一愣一愣的。
他们再神经大条也能看得出来。
非他们势力范围之内的文臣也好丶武将也好,这时候对朱允熥都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对和质疑之意。
一些人看着朱允熥,甚至已经开始露出了敬佩之色。
他们原本都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好了,今日至少要让一批人血溅奉天殿,杀杀这群所谓清流文臣的威风。
结果朱允熥轻飘飘一顿操作下来。
他们居然连出手都免了!?
这朝堂上的诸多纷争和非议,就这麽众望所归地平息了,而且用的方式,还是让那些标榜「清流」的劳什子读书人说不出一句多馀的话的方式!
舒坦啊!
虽然说他们大多都是莽夫悍将,杀人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但是,人嘛。
能坐着谁想站着,能躺着谁又愿意坐着?
能舒舒服服,没有任何危险地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谁还不乐意了?
只是他们从来没想过。
还有这种骚操作罢了……
尤其是看到那群平日里牙尖嘴利,跟他们完全不对付的那些所谓读书人这副模样,心里还痛快啊!
昨天晚上他们甚至还有些埋怨朱允熥,觉得他有些太过心慈手软了——像朱允炆丶吕氏丶蒋瓛丶戴思恭之流,无论如何都该杀了一了百了才对的。
现在算是明白过来。
他们在第二层,而东宫三殿下……他在大气层!!
这一波躺赢的感觉。
真特麽香啊!
当乾清宫外的窃窃私语逐渐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朱允熥身上,或打量,或审视,或深思,或震撼……
百官之中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认为,眼下,陛下的丧仪固然重要,但,新君的登基大礼事关大明江山社稷,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