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月心心念念的夜晚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呆滞了五六分钟,回归清醒的时候,莫离已经睡死过去,呼吸均匀,肌肉放松。 合着当初他自荐枕席的第一天,是他唯一有过的机会,只是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也预料不到今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糊弄了过去。 此时此刻,顾庭月脑子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 《乡间生活》第二期最后一天。 顾庭月日常钓鱼劈柴,谨记着莫离叮嘱他的事情,和和气气地过完一整天。 管好了自己的嘴。 直播结束,他第一时间拎上小餐篮,准备进货,就听见一道略显犹豫的温婉嗓音。 “顾老师……” 顾庭月脚步停顿,寻着声音望去,看见杨知水笼着大衣,柳眉微蹙,表情犹豫而紧张。 “怎么了?前辈。” 他转身和人面对面,但没有上前半步。 隔着两三米的安全距离,他注意力仍然止不住地往别墅方向飘,担心莫离心血来潮又出来散步,撞上这副场面。 “你和莫离是不是……?” 回忆着昨晚的情景,杨知水的表情几乎已经有些失魂,手指掐住大衣。 “朋友”无非只是一种托词。 她和顾庭月没有任何往来,对方会警惕理所当然,可昨晚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令她确认,两个人关系并不简单。 联想到莫离在圈内的名声,答案呼之欲出。 “是的,他是我的——” 顾庭月思维稍顿。 爱人这个词在脑海中转过一圈,他很快地意识到,他们并非这种单纯的关系。 无论莫离对他再纵容和温柔,都不是。 “金主。” 顾庭月坦白。 杨知水心中的不安和担忧达到顶峰,她张了张嘴,试图从青年的表情窥得一点信息,但只是无用功。 顾庭月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谈不上屈辱也谈不上眷恋。 她拿不准对方的态度,但本着曾经作为受害者的身份,杨知水还是想要告诉他一些真相。 她不希望其他人经历像自己一样悲惨的事情。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娱乐圈里有资历的演员,都知道莫离是一个非常擅长pua的人。” 杨知水斟酌着,言辞诚恳地说,“你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想必刚出社会没几年,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莫离这个人并不简单。” 顾庭月认真地听完她的话,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提醒。” 他的表情仍然平静,严丝合缝,但眉眼间多了几分疏冷,身体姿态也透出微弱的抵触。 杨知水看出了他的细微反应。 她心底叹息,已经意识到今天这番话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有一天顾庭月醒悟,回过神来或许能明白。 “……祝你好运。” 她到底不是救世主,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顾庭月打定主意要吊死在莫离这棵树上,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娱乐圈里这类人并不少。 而知道莫离真面目的人极少。 他向来保持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待任何人都细致而温柔,与大多数人认知里的资本家截然不同。 英俊、温和、富有学识、尊重他人。 表面上无可挑剔的青年,实际上对人性的把握十分精确,也很擅长通过精神操控他人。 莫离很懂得怎样令人感到愧疚。 这种愧疚令身在其中的人自觉对他带有亏欠,渐渐地放低身段,患得患失,像是困在一间没有门的房屋里,只有痛苦,但找不到源头,更无法逃离。 杨知水曾经短暂地深陷过这种痛苦里,直到莫离急于想得到她,因此露出破绽,她才幡然醒悟。 不过……也许莫离现在改变了呢?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很久,她回国这么长时间,莫离也一直没有阻碍她的事业。 这是否说明,他已经洗心革面,不再做坏事了? 杨知水犹豫着不敢确定。 —— 顾庭月顺利进入别墅,装好零食。 身后响起轻微的关门声响,接着是轻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他偏过头,见莫离长身玉立,手掌按上沙发背,指骨凸起,手背上淡青的血管很明显。 深色的丝绸睡衣松散地套在身上,垂感极佳。 ——莫离骨子里的教养和温柔,真的只是一种为了操控他人进行的伪装吗? 顾庭月脑海中闪过杨知水所说的话,本能地不相信,但心底还是升起一丝微弱的怀疑。 以莫离在娱乐圈的行事风格,他觉得这很有可能。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杨哲非念念不忘的模样,心底仅有的怀疑瞬间消散,微微松了口气。 不可能。 如果莫离表现出来的模样只是伪装,那杨哲非就不会想要回到他身边。 除非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莫离温和的询问声响起。 顾庭月的意识瞬间回到当下,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太久,不太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突然想起些事情……”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下山。” 莫离没有追问,姿态随意地移开手掌,走向楼梯,准备回卧室睡觉。 客厅里,顾庭月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动了动手指,走进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一本菜谱。 拿上二楼。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没有关更没有锁,他推门进去,室内一如既往地亮着台灯。 莫离倚在床头看书。 好消息:他没有一台拖拉机;坏消息:他真的会看《拖拉机的维修与保养》。 顾庭月难以揣测金主异于常人的喜好,半是遗憾地进浴室冲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摊开菜谱。 “休息不好没关系吗?” 莫离偏头望过来,耳畔的发丝垂落一缕。 暖黄的台灯光映在他泛棕的发丝上,越发显得温柔缱绻,半边脸庞藏在阴影里,睫毛投下的影子清晰可见。 落在平静的眼底。 “我定了三个闹钟。” 顾庭月屈指推了下黑屏的手机,动作微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