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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摩坐在房舍顶层的阁楼里,透过巴掌大的小窗向外张望。
这条路只能向前走,不能后退。
朋友们帮他找了这个又能隐身又能观察情况的好地方,只要醒着就能清楚看到天领奉行府衙门口的动静。
他惊喜的发现除了天领奉行这个位置还能看到很多熟识的小朋友来来去去。
万叶假装成年企图混进乌有亭蹭酒喝,结果被老板当场揭穿还将此事写在留言板上。二百匆匆忙忙走过去又走回来,活得认真且充实。远处有孩子打闹,刺耳的哭叫声也特别可爱??比那些被蔓生荒草欲遮掩的小小骸骨要可爱多了。
他宁可听这些孩子力气十足的吵吵嚷嚷,也不喜欢看到他们安静的躺在荒原上。
“嘿!戳他屁股呀!”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给小家伙加油,“戳他,咬他,使劲儿!”
两个较量的孩子很快分出胜负,胜者洋洋得意的用树枝指着败者,打输的那个撒开腿坐在地上,两条小短腿儿随着哭声起伏极有规律的踢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摩拍着膝盖笑起来,孩子们总是很有活力,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叩叩叩
阁楼的暗门被人敲响,青年立刻收声,一手扶着地板,另一只手摁在刀柄上??和孩子的打闹不同,成年人必须清楚行动的意义与目的,以及要付出何种代价。
“......”他机警的向后靠过去,贴在墙壁上,暗门外传来三长一短的暗号。
“是我。”
是来送饭兼传递消息的朋友,为了逼迫天领奉行接下战贴,稻妻城内不少贵族子弟都帮了忙。
当九条接下战贴的那一刻,御前决斗就不再是能够用一句话描述清楚的事件。为了顺利走到鸣神面前,直到决斗开始前他都不得不隐匿身形藏起来。
青年放下压在刀柄上的手,从内打开那道暗门,食盒被推进来,朋友关切的脸隔在外面。
“多摩,九条家主不敢应战,出战的是九条裟罗。那只天狗正在四处找你,你......一定要去决斗吗?”
九条裟罗武艺出众,九条家的长子时常因为在场上输给她而气恼,这事儿稻妻城人尽皆知。
“你会死的!”
外面的人没有说出那句话,他知道只要他说了就会朋友都没得做。
九条裟罗满城的找他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奉命希望能够说服他放弃决斗,为此九条甚至可以做些在世家看来相当不得了的“让步”。
可笑。
多摩温和的看着朋友轻轻摇头,无声拒绝他的劝说。
如果只是为了博取名誉或是求块存身之地,他大可以带着万叶离开稻妻去外面讨生活。提瓦特有那么大,他还没出门见识过呢。
听说璃月奇山雄伟,蒙德高远辽阔,须弥草木苍翠,枫丹奇观惊人。噢!对了,还有纳塔,蓝川老板说那是个休闲度假泡温泉的好地方。
但它们都不是稻妻。
“人都会死的,别为我担心。”青年翘起嘴角,语气欢快的安慰外面来安慰自己的人。
“我听到了,笼罩在稻妻上空哀切的啼哭声。哭得好伤心呀,哭得我心都要跟着一起碎了。”
他打开每天只有两餐的食盒,看到今日份的晚餐立刻惊喜道:“哇!今天居然有烤鱼耶!”
“你!”朋友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唉......”
不同于多摩吃得香睡得香,九条家主度过了难熬的一天。
虽说养女裟罗接下了御前决斗的麻烦事,但她既没有找到送战贴的那个人,也没挖出勘定奉行府二小姐的黑料。
不光她没找到,奉行大人派出的私兵也未能建功。
“废物!饭桶!全都是些酒囊饭袋!”
摆放着精致碗碟的金泥黑漆木案被掀翻在地,丰腴甘美的海鱼刺身随意泼溅,酱汁洒在跪伏在地的心腹身上。
“家主,兄弟们不眠不休查了三天了………………确实一点眉目也没有......啊!”
亲兵就像人偶一样,上前拖起尚在抽搐的人拉出去。血渍在地毯上蔓延开来,混合着山葵与酱汁的清新香气,凝聚出一股古怪的馨香。
勉强出了一口气的九条家主坐在主位上,默然看着年轻女们低眉顺眼手脚伶俐的打扫地面更换地毯。不多会儿连翻倒的桌子也换了,连带着端上全新的晚餐。
一个年龄较小的侍女大约刚被换来干这份活计,动作慢了些许,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用力擦拭酱汁与血渍。
家主大人起身从刀架上取了把刀,毫无征兆的走下来一刀砍在她脖子上。
“拖下去,应该是个想要行刺的刺客吧。”
他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丝绸细细擦拭沾了血的刀身,对自己的力气很是满意。
他还能轻易斩落刺客的首级,生命与力量并没有远去。
终于平静下来的奉行大人淡淡吩咐左右:“清理干净,不要让裟罗撞见。”
“另外………………从旁支子弟里挑选几个生得好看的,安排他们想法子接触那孩子。”他的表情逐渐软化,像是个慈父那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真是为这些小东西操碎了心?!”
左右迅速从哑巴人偶变成会应声的人偶,纷纷夸赞家主慈爱。
同样被人夸赞慈爱的还有社奉行大人,神里绫人眼下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因为对面坐着勘定奉行的二小姐,他那只见过两次的绯闻对象。
“......奉行大人实在是慈爱呐!“
二百声情并茂,感情与演技并重的擦了擦眼角。站在和室外看门儿的托马像只岔了气的青蛙,两只手一块捂紧嘴巴,生怕弄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呱。”我不会轻易笑场,我受过训练......除非忍不住。
“......”年轻的奉行大人借着喝茶的动作捂住半张脸,茶盏端起来停了好一会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完全不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多谢?二小姐夸赞,您也,嗯......冰雪聪明。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您吗?”
如果不是她带来了愚人众内部的相关情报,社奉行何至于坐在这里憋出内伤!
铺垫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正是轻松的时候,二百单刀直入撕开自己努力营造出的诙谐场景。
“关于御前决斗,发起者是谁?”
能将天领奉行逼得被迫应战,这里面必然有社奉行的手笔。神里绫人或许没有站到台前挽起袖子收拾上了年龄老迈不堪的同僚,但是背后这家伙不下手的概率基本为零。
神里绫人举在面前的茶盏终于放下了。
他淡笑着为二百添了一回茶。
正襟危坐的青年端底是风雅,神里家的家纹随着他的动作在纺织物上来回轻摆。
“这件事,暂时保密。”
二百姑娘的眼神锐利得完全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他警觉了一下,但是又想起她在离岛的经历......野生的流浪猫确实比家猫更警醒也更精明,这无可厚非。
青年侧首摆弄起面前的瓶瓶罐罐,将对面讳莫如深的探究彻底挡回去。
“并非对您有所怀疑,既然坐在这里,我总是要对合作者坦率些的。”神里绫人弯了弯嘴角,“九条家的行事作风,您恐怕比我更加了解,为了保护那位决斗者的安全,决斗开始前我什么都不能透露。
这也是那个青年的请求。他唯独不想把两个人牵扯到这件事里来,一个是“一心传”最后的血脉枫原万叶,另一个就是这位连名字也不能透露的年轻姑娘。
“交换情报呢?您应该知道,我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
她不会拿海祈岛岛民的命做赌,但天领奉行在神无冢的神操作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而且吧,对于社奉行来说天领奉行的黑料可比海祈岛现人神巫女的情报要有用得多。
“抱歉......我真的很希望能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但唯独这件事......实在是非常对不起。”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能拿来做交易,同样也有很多事不能交易。
神里绫人耐心的陪着二百磨了大半个下午,明知道为此不得不晚上加班赶时间也没有露出烦躁的神情。
说实在的,他这社奉行很可能还没有那些普通人胸襟广博。放下妹妹和家人为了理想赴死,请恕他眼下还做不到这件事。
不管什么原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没必要再去狡辩。所以对于能做到的人他必然献上十二万分的敬意,也愿意竭尽全力完成他的愿望。
不管是生前事,还是身后事。
“………………好吧,我明白了。”二百拒绝了社奉行推到面前的和果子。
精致的小茶点严格跟随季节更换外皮的颜色与馅料的配方。春天多用樱花,夏季就要换成梅子,秋冬天以柿子栗子为主,用木签切开一点一点伴着清苦的抹茶,据说这样做甚是养生。
但是对于不打算让自己长命百岁的人来说,肠胃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吧,不要紧。
她盯着面前做成夏季花卉形状的和果子,视线并没有聚焦。
“就算您在这件事上保持缄默我也不会怨恨责怪的,我已经知道了。”二百抬起眼睛,苦笑着望向神里绫人略带惊讶的表情,“啊......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推己及人,并不是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