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是是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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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落上头顶,洛洛成功被封印。

她呆成鹌鹑,一动不动,许久,眼睛慢吞吞一眨。

李照夜搓过两次她的头。

第一次是在她七岁时。她站在小河边,手里挥着一根树枝,脑海里不停地回忆她用烧火棍刺中那只妖魔的样子。

复仇的快意支撑着她活了下来。

她实在太疼了,疼到分不清是心里疼,还是全身骨头血肉疼。

夜里疼到睡不着,她只能不停地挥动这根树枝,学着那个少年的样子,“唰、唰、唰”刺出一下又一下。

累过头了,就能躺倒在小河边上睡一会儿。

这样白天才有力气。

她用了好几天时间,在自己家的田地边上刨了个大土坑,把爹娘用被子包好,埋到了里面。

土填得很结实。

她还拆了半片床板,端端正正插在坟头,当墓碑。

送走爹娘,家里剩下的口粮也全部吃完了。

阿爹挂在屋梁上的腊肉干巴、阿娘存在灶窝底下的烤面饼,还有出事之前熬的一大锅杂粮粥,洛洛一点也没舍得浪费,全吃得干干净净,哪怕她一点也不饿。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啦。

小河又到了丰水期,清澈温柔的浪花涌过鹅卵石,“洛洛,洛洛”,好像在呼唤她一样。

天上好大一个月亮,河里也有好大一个月亮。

粼粼的水面,好像村里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洛洛,洛洛。

水声潺潺。

“我们都在这里呀!太累了,就回家吧!”

整条小河都在叫她的名字。

“洛洛,洛洛,洛洛啊。”

就在这时,仙人乘月而来,落到她面前。

清虚真君仙风道骨的假象只维持了不到一息时间。

他见鬼一样大叫:“哇,李照夜你快看,她竟然学会了太仪剑第一式!你看看她,舞得这般有模有样??本宗独门绝技岂能外泄,不行我必须把她干掉!”

洛洛顺着清虚真君目光望过去,看见了那天救她的剑修少年。

李、照、夜。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这个人叫李照夜。

李照夜抱着剑,很拽地撩了下眼皮,挪开两步,跟这丢人现眼的老头子保持距离。

“小娃儿!”清虚真君唰一下跳到洛洛跟前,吊起眉眼吓唬她,“你偷学了我宗不传之秘,自己说,怎么办吧!”

洛洛怎么知道怎么办。

她又疼又累,送走了爹娘,吃完了口粮,心里空空荡荡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她睁大眼睛,和清虚真君大眼瞪小眼。不吭声。

半晌,清虚真君再次跳脚:“嘿我说,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傻,太仪剑法,只有本宗弟子才能学,懂?!懂?!“

洛洛:“哦。”

清虚真君跳得更高:“哦?什么叫哦?哦是什么鬼!”

李照夜在旁边叹了一口糟心的气。

他抱着剑溜达过来,不情不愿地腾出一只手,搓了一把她傻乎乎的头,摁着她后脑壳,把她往前推。

“拜师啊。”

洛洛:“......哦。”

少年手上有茧,手很大,像个小大人一样。

他推她的力道不重不轻,她的脑袋记住了他指骨的硬度和温度。

少年狂上天:“师兄我带你杀尽天下妖魔!”

就这样,她找到了新的归处。

李照夜第二次搓她头,是在很多年以后。

梨花树下,她稀里糊涂就跟他“互相看上”,被他拽着去了姻缘石,在整株通红的月老树旁结下心缘契。

她的样子大概是比平日还要呆。

那时阳光穿透树影,落了两个人满身,红灿灿的,好像洞房花烛。

他走近一步,微偏着脸,冲她的脑袋抬起手。

俯身,凑近。

洛洛在话本上见过这个!扣住后脑勺!按在树上亲!

她慌到不行,心尖乱颤,睁大双眼盯着他,气也不敢喘。

他的大手悬停在她耳侧,指骨动了动。

盯她片刻,最终,他把手落到她脑袋上,摁住,很重地搓了她一把。

“愣什么,走了!“

..哦。”

此刻沐在建木夕阳下,熟悉的手,落上她的头。

熟悉的指骨,熟悉的搓澡一样的动作。

随后,病弱小白脸收获了一只很呆的洛洛。

她眼神直勾勾,心声杂乱无章:练练,头,住头哦不,住脑,住脑!我杀陈玄一!我杀陈玄一!我杀陈玄一!

“......“

行吧,好歹还知道要杀陈玄一。

他略微修正了心里对她的评价??从迷糊的神金,修改为清醒的神金。

他把她拎到身后。

走上前,从天道门弟子手里接过两个人的青云令。

青云令是特制的玉牌,既是参赛者的身份标识,能够实时记录绩点,同时又兼任住所钥匙、饭票菜票、伤后治疗凭证等等诸多功能,非常实用。

青灿灿的灵玉牌,正面浮着姓名,背面是流动的祥云。

领过令牌,徐君竹走上前教训洛洛:“小师妹,你这样做,实不应该。第一,不该找人冒名顶替,占用大师兄的名字。第二......”

“行了行了!”徐君兰一脸受不了,大步把姐姐拖开,“名字反正都改不了了,你说她有个屁用!你且让她歇饱歇足,回头我好跟她算账!”

“哎你!”徐君竹被拽走,“我话还没说完??”

徐君兰:“别说了!”

拽走拽走。

徐君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总之??都是自己人,有事可以来找我??”

洛洛木偶人微笑抬起手,冲她们轻轻挥了下。

穿过雕工精致的铜质天廊长梯,洛洛捧着两块青云令,跟随小白脸前往歇息处。

他伤没好就已经闲不住了,一会儿探手摇晃人家的通天软梯,一会儿去揪人家过路飞鸾的五彩羽毛。

“啾!”飞鸾生气回头。

正好给了他机会,抬手拔它漂亮的顶翎。

飞鸾怒骂脏话:“啾!啾啾啾!”

洛洛:“………………”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可恶的人了。

她无奈低头,目光落到手中的青云令上,忽一僵,眼睛和手指都像是被烫了下。

她捏在指尖上的,赫然是三个大字。

‘李照夜!!

热意顺着手指漫上耳廓,洛洛一时不察,在心里念出了青云令上的名字。

抓飞鸾的家伙动作一顿,阴恻恻转过头,危险眯眸:“你叫我什么?”

真拿他当替身了是吧?

想死,好啊,他成全她!

等到看清她的动作,他凶神恶煞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原来她在看青云令上的名字。

凶都凶了,也不能承认自己凶错,他于是指着她鼻子警告:“再敢把我当那小白脸,你要死!”

洛洛:“哦。”

她心说:你比小白脸还要小白脸。

陡然惊醒,抬手捂嘴......不对,捂哪里都不管用了。

她被他捏住后脖子,往天廊边上摁。

洛洛老老实实被他摁在了雕花扶栏上,心脏怦怦跳。

“嗯?”他微眯长眸,凑近,忽然问道,“你脸红什么?”

洛洛:“......”

她硬着头皮瞎扯:“太阳,晒的。

他哈哈大笑:“你好像个煮熟的螃蟹!”

洛洛悲愤欲绝。

站在道场,可以清晰看见那两个人在天廊上“打情骂俏”。

陈玄一定定盯着那边,目光幽微地闪。

顾梦拽了他好几下衣袖,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她委屈愤懑道:“别人都在笑话你了!还看!”

陈玄一饶有兴致地盯了她片刻。

“你厌恶洛洛。”他忽地开口,用的不是疑问句。

猝不及防间,顾梦露出几分狼狈的神色。

她强笑:“你说什么呢?”

“为什么?”陈玄一问,“是因为吃醋么?”

“不是!”顾梦声线立刻绷紧,嗓音显出些尖锐,“我没有!”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方才你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杀了她一样。”

“怎么可能!你错看我了!”顾梦恼怒跺脚,“我只是见不得她这样的行为罢了!一个女子,丝毫也不懂得自尊自爱,定要死缠烂打??我就永远不会像她这样,当初说走便走,从不曾想过赖着谁!”

她的愤怒和鄙夷真情实感,陈玄一轻啊一声,露出点啼笑皆非的神色。

顾梦越说越气:“她勾三搭四,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好让你嫉妒,你难道连这点伎俩也看不明白吗?”

陈玄一张了张口,失笑:“原来如此。”

所以面对月染尘那种人,顾梦含嗔带怨,眉来眼去,敢情是想证明魅力让自己嫉妒。

他低低笑出声。

一个人啊,以己度人,殊不知正是把自己暴露得一干二净。

陈玄一对顾梦鄙夷之余,心下倒是不自觉地舒了一口长气??他与她,绝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当初只是被幻梦迷了心窍,才会做出同样愚蠢的举动。

杀掉洛洛,心魔自消。

洛洛用青云令刷开了一间位于“枝头”的院子。

黄墙青瓦,流云在庭院上方来来去去,一推门便看见好大一株赤霞花树,映得整个院子红彤彤。

她回头:“哎?“

那人已单手撑着院墙翻了进去,砰一下落在庭院正中。

洛洛:“......”

熟练的姿势害她眼角一跳。

她盯着他大步走向主屋的背影,一时不察,脑海里飞速浮过一个念头。

“有没有机会捅他腰子弄点魂血......“

他动作一顿,踏过门槛的左脚收了回来,转过身,立在院阶上方,难以置信地瞪她:“怎么,又活腻了?”

不是,他不给她当替身,她居然想要废了他?

年轻轻轻,疯成这样,不知死活!

洛洛:“......”

她生无可恋,关上门,从他身边路过,一脸装死。

他下意识往后闪了闪,离疯子远点。

洛洛:“......”

“明日初赛,我要睡了!”她无心观察环境,游进里间,噌噌爬上床,脸朝着墙,自闭成一朵蘑菇。

留他独自坐在窗榻,怀疑人生。

是本神提不动刀了吗?

夜半时分。

他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动静。

回过头,果然看见洛洛爬下床榻,赤着脚,闭着眼,向他凑过来,在他周围游荡。

嘴角抽了抽,他抱住胳膊,看女鬼夜游。

洛洛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白天控制着自己不敢胡思乱想,入了夜,那些深藏的思绪排山倒海一般涌出来,将她卷进一场繁花梦。

月老树整株都是红色,赤色的弯曲树干,浅绯的叶片,晚霞般的花朵一团一团坠在枝头。

树下懒懒倚着一个人。

他生着一张自己都嫌弃小白脸的小白脸,好看得咄咄逼人。

洛洛没敢上前抱他。

就算知道是做梦,她也只敢抱死的李照夜。

疑似活的……………她不敢。

她在他附近打转转,假装认真想剑招,并着剑指比划过来比划过去,时不时偷偷用余光看他一下。

他忽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洛洛吓了小小一跳。

她转身看他,树影下,他被洒了满身红光,就像那天结契,两个人站在月老树下一样。

梦中情绪不受控制,又是悲,又是喜。

她很小心地问:“你是李照夜,是吗?”

他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这大半夜的,还记得兢兢业业找替身。

他心下冷笑,正在犹豫是把她踹到院子里,还是踹出院子外,视线落到她脸上,忽一怔。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染上了院中赤霞花的颜色。

她的脸却苍白。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好像一只易碎的蜗牛。

一不小心就要缩回去,再不敢出来了。

谁家好人能摆着世间最可怜的表情,干着这世间最猖狂的事?

这个替身是非做不可吗?

他凶恶地盯着她。

半晌,他面无表情,像个死人一样张开嘴:“啊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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