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令人惊讶的是,说出这句话来的人居然是此刻正被人拿枪指着后心的黑发少年。 椎名仁太垂眸,低声呢喃的语声几乎就要消散在急促尖叫着的冷风中。 就在刚才的某一个刹那间,夜风好似倏然增大势强,裹挟着海水的湿腻扑进鼻腔,体温愈加寒凉。 “嗯?的确是个杀人的好天气,但是我原本其实没打算这么快现身。” “可我也不能任由你拆掉我辛辛苦苦安装的小可爱们呐,就只好匆匆忙忙来打个招呼了。” 身后年轻男人的声音近乎是贴在椎名仁太耳边响起,如同浸泡了夜色般磁性优雅,尾音带着两分掠过天空的展翅海鸥一样的轻巧。 说的话听起来也是既愉悦又烦恼。 椎名仁太没有回头,只是道:“换一种方式。这艘游轮上有一千二百名乘客,不能全部为你的想法买单。” 他既没有询问身后人的身份,也没有利用话术与之斡旋,而是开门见山,且带着极为冷静的笃定,仿佛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身后的男人玩味而笑,似惊似喜:“为什么我要换一种方式?” 椎名仁太语气冷淡:“因为我有能力毁掉你的计划。” “即便我现在只要轻轻按下控制器,这艘钢铁折成的漂流船就会在瞬间分崩离析?” “那样你会死。”黑发少年微微侧头,“更重要的是,我也会死。” “你不想让我就这样单纯的死去,不是吗?” “——伊泽渊。” 风声如涛,月隐幕后。 在这片只有星辰见证的浓稠黑暗中,年轻男人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几近欣然。 就如同忙碌平庸终生的寻宝猎人,在某一个习以为常死气沉沉的腐烂尸洞中,意外撞见一片黄金般璀璨的闪耀光芒那样惊喜。 ——珍宝的光芒在突如其来的瞬间便已彻底迷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所有心神。 “我亲爱的贵宾先生,你果然知道。” 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我那隐秘晦暗而又疯狂的心思。 “但有一点还请容我纠正。我早已抛弃过往身份,也非常期待您能称呼我更为中意的那个新名字……怎么样,您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他嘴里说着请求,抵在少年后心处的手枪却毫无松懈的意思。 椎名仁太当然会满足一个疯子微不足道的请求,他没必要在细枝末节上触怒他。 于是他没什么情绪的淡淡吐露出对方的另一个代号:“不落不落。” “我的荣幸,椎名君。” 不落不落,通缉令上的真名为伊泽渊的男人心满意足的这般回应道。 “作为回报,我会放弃在这艘游轮上放烟花的原定计划,转用更温和的手法。” “就当这是椎名君作为我唯一的贵宾……所特别拥有的权利。” 背对着他的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说出的话相当犀利:“这不是给我的回报也不是什么厚爱恩赐,只是你必须要这样做而已,否则我会阻止你。” “哈哈……” 伊泽渊似乎很爱笑,又或者说这名愉悦犯因为一直行走在令自己持续快乐的道路上,所以自然而然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只要想到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众生的痛苦之上,他脸上的微笑就会转变成肆无忌惮的大笑。 “噢当然!所以才说椎名君你是特别的,如果换做别人——拦不住我的。” 如果没有能够破坏他犯罪计划的实力,又怎么能坐上令他退让的谈判席呢? 所谓特权,不过是因为对手太强而主动避其锋芒罢了。 “但是比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我对椎名君你刚才的用词颇为感兴趣。” 年轻的男人饶有兴致的回味:“只要不是一千二百名宾客出事,椎名君就无所谓了吗?” “你在做什么梦?”椎名仁太隐在楼梯阴影当中的脸上看不清楚神情,“当然不。” “欸——”伊泽渊拖长语调,意味不明,“真的是这样吗。” “椎名君,我越来越期待我们的未来了,你不这样认为吗?” 仿若舌尖轻卷情人呢喃般的话音盘旋在耳边,黑发少年没有再出声。 而身后的愉悦犯也不知在何时已经融入了无边夜色之中。 面前炸弹盒子上的红色指示灯突兀闪烁了两下,旋即彻底黑了下去。 椎名仁太上手用了点力气,直接将炸弹背后的黏胶撕扯开来,借着浅薄的星光低头打量了两眼。 不能完全相信罪犯的信誉,接下来还得把散布在这艘游轮上的所有炸弹全部一一找出……就扔进海里吧。 隆冬海风凛冽,少年人的逼格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狠狠打了个激灵,好悬才忍住鼻子里痒痒的冲动。 救命—— “……到底是为什么他总能像贴狗皮膏药一样对我这种良家少男如影随形??” 椎名仁太隔着厚厚的冬衣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丧气又蔫儿巴的向上天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