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涂山丧。 因为奶奶觉得我是丧门星。 直到上学时才改名为涂桑。 祖宗传下来的姓氏步入现代逐渐简化。 我家在涂山脚下一座小村子。 相传大禹在此处娶了涂山氏女为妻,并劈山导淮,留下了三顾家门而不入的千古佳话。 在奶奶日复一日的谩骂声里我明白我是捡来的。 准确来说,是深山上狐狸送上门来的孩子。 在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日,夜里村子里的人已经早早入睡。 睡梦中的爷爷被一阵阵婴儿啼哭声吵醒。 他打开门便看到已经冻到面色青紫的我。 包裹着我小小身躯的是一块雪白的皮毛。 爷爷说,那是狐狸毛。 山中有狐,而我们村子则是被狐仙庇佑的涂山氏。 爷爷觉得我是狐仙送来的礼物。 思虑再三后将我抱回了屋内。 眼看着我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无力。 爷爷连忙叫醒睡梦中的奶奶照看好我,他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 那医生一看我便断定我活不过三天。 孱弱的身体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无力回天。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走了。 爷爷看着瘦小的我心中一片柔软,不忍看我没了性命。 医生救不活的命,只能找阎王爷要了。 于是在奶奶不停的劝阻下,还是请来了村里的李婆。 李婆是我们村操持白事,做法,算命,驱邪,问神的仙姑。 她不收钱,只看缘分。 想来我便是和她有缘之人。 那晚过后,我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直到现在,如今我已经平安活到了17岁。 因为爷爷奶奶已经年迈,高三的我仍然选择了走读。 同往常一样放学我从镇上走回家。 走进村子的时候就感觉今天异常的安静。 心中隐隐升起不安,于是快步朝家里走去。 路过邻居王姨家时只见她急匆匆的搬着椅子准备往我家的方向去。 看见我便急声道。 “桑桑啊,你快点回家吧,你爷爷快不行了。” 此时我大脑一片空白。 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家里跑。 院子里已经围满邻居。 哪怕是平时不常来往有过节的人家也面色凝重的坐在院子里。 我想到了那个村子里不成文的规矩。 不管是有小过节还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是丧事,全村人都会心照不宣的来帮忙。 死者为大。 脑子里轰的一声。 我径直朝里屋跑去。 爷爷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只残存着一口气。 “爷爷,桑桑儿回来了。” 我握着爷爷干枯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他的手背上。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呼喊声。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 只看了我一眼。 “去…去找李婆……”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无力的手也自然的垂落。 我再也没有那个疼我入骨的爷爷了…… 村长见爷爷已经故去,忙拉开扑在爷爷身上的放声大哭的我。 “桑儿啊,让你爷爷入土为安吧。” 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也只能看着他们给爷爷整理仪容。 然后放入了堂屋里早已准备好的棺椁里。 爷爷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离去。 许多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 一旁奶奶显得异常平静,目光如同一潭死水注视着缓缓盖上的棺盖。 重重的声响仿佛砸进了我的心上。 奶奶一反常态的抱住了泪流满面的我。 轻抚着我的头发。 我有些诧异但还是觉得温暖。 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因为年轻时的奶奶怕疼。 爷爷便也不愿意让她受苦。 邻居王姨说领养我之前奶奶还是个温柔娴静的人。 之后便性情大变成为了一个蛮不讲理的老太太。 想来是和我有关。 还没等我来得及询问爷爷当初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已经不在了。 只留下郁郁寡欢的奶奶与我相依为命。 印象里从小她就不是很喜欢我。 看我的眼神里也总是带着怨恨。 如今随着爷爷的离去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葬礼有条不紊的举行。 第三天中午丧葬队便吹着唢呐敲着锣鼓上了山。 王姨和我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奶奶送爷爷最后一程。 七十五岁的爷爷也算寿终正寝。 生前没有儿女承欢膝下,死后村里的人也想热热闹闹送他一程。 冬日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纸钱撒了一路,鞭炮声响起。 直到一铲一铲的黄土慢慢将棺材覆盖。 我曾经最亲的人已经在这个小小的土包下面长眠。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还没有看到我的成人礼。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心里像缺失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