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陆子衿皆无人打扰,她仿若一只脱笼之鸟,自在逍遥。 今日,陆子衿用过午膳,正欲出门。 寻常采药人皆于清晨上山,携干粮以充饥,直至日暮方归。 然而陆子衿不愿自找苦吃,她总在午后出发,只因午间山中较山下凉爽许多,于她而言,恰似避暑度假,顺便采些草药。 宋承佑嘟着嘴,满脸不悦。 陆子衿数次不许他同行,令他在庄子里安心养伤。 南宫珣则静坐在天井旁,未曾言语。 近日陆子衿未在庄子中闲逛,他亦不曾外出。 只因他每现身一处,那些妇人老妪便目光火辣地直盯着他瞧,甚者还笑语打趣他生得比女子更为娇美。 故而他不愿独自迈出主院。 卜一从京城归来,禀道:“小姐,‘菽斋记’的工作服与伙计皆已备好,新摊位均距四个毛记摊子不远。” 陆子衿为新铺子取名 “菽斋记”,卜一与两名下属近日为此事忙碌。 陆子衿道:“安排妥当便好。往后你无需再赴京城,让灰雀儿与黑炭头前去。” 灰雀儿和黑炭头就是卜一培养的两位下属。 “他两的名字还没想好怎么改?” “他二人还未想好跟谁姓。” 陆子衿忍俊不禁,跟谁姓,此事很大,实属难决。 卜一欲随陆子衿上山,却被她婉拒。 今日她就在庄子的山上找找草药就行,以免一个两个的都不放心,总是惦记着要跟着她。 毕竟要么年少,要么带伤,她不愿折腾他们。 庄子的山头植被虽盛,然而长年经人工打理,珍稀草药难觅。 陆子衿转了一圈,便折返而回。忙碌的人骤然清闲,竟觉有些无所适从。 陆子衿手持一本药理典籍,闲倚软榻,左臂搁于懒架儿上。 片刻,房门轻叩,卜一之声于门外响起。 “进来。” 在陆子衿眼中,十岁的卜一如孩童一般。她衣冠齐整,未改姿势,依旧闲坐榻上。 卜一入内,恭敬道:“小姐,方才有人在作坊偷拿香皂。” 陆子衿早知此事难以避免,本打算日后将日用品按季作员工福利发放。 原以为短期内无人敢起贪念,未料几日之间,便有人胆大妄为。 “谁去处理的?” “李庄头。李庄头罚她文银三百,那妇人当即在地上撒泼打滚,口中边唱边哭。” “边唱边哭?” “正是,唱的皆是自己平日如何可怜,在作坊如何卖力,还言李庄头不仁。” 陆子衿听笑了,她从未见过此等阵仗,遂起身欲前往看看。 卜一拦住她,“小姐,你恐难应对这等人。” 农妇口不择言,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顾着自己的脸面,面对这种滚刀肉,如何有办法。 李庄头已被唱得面红耳赤,骂也骂得,打也打不得,一时都没了办法。 “那更要会会了。”陆子衿饶有兴致。 不多时,陆子衿快步随卜一前往香皂作坊,唯恐人未到而戏已结束。 陆子衿一行迁至新庄子主院后,旧庄子主院东西厢房打通,分别作了蚊香与香皂作坊,耳房给李庄头一家暂居。 宋承佑与南宫珣也在陆子衿后面缓缓跟随。 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妇人声音嘶哑,唱声阵阵,唱至心酸处还伴有哽咽之声,斥李庄头仗势欺人时,语速如连珠炮,气势不凡。 陆子衿站在门口一刻有余,那妇人唱词竟无重复。 陆子衿拍掌叫好:“ 唱的好,敢情我们这个庄子还出了个角。” 她行至滚在地上的妇人面前,只见此人面色潮红,汗珠密布,周身沾满泥土,瞧来这唱戏颇费力气。 妇人听闻陆子衿之声,眼珠斜睨,望向走来的她,声音忽断忽续,哼哼唧唧,令人难以听清所言。 陆子衿令人搬来一张椅子,安然坐下,“婶子,继续唱吧,我喜爱得紧。” 妇人顿时语塞,哼哼也难以为继,只是仍匍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陆子衿见她没了动静,声音如常地问道:“赔三百文你不愿?” 妇人听闻,即刻哭嚎起来,“小东家,三百文是要我的命呀,家中日子难熬,上有老下...” 陆子衿打断她的絮叨:“可我这香皂便值三百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嗨哟,小东家,那三百文呐,在你眼里头就不是个钱儿咧。” 妇人边言边使劲挤眼,妄图挤出几滴泪来,盼小东家心软饶过她。 陆子衿未理会她的伎俩,“没钱赔的话,那就将你们一家都发卖出去。我这庄子容不下你这等人。” 妇人闻言,猛地一骨碌爬站了起来,“小东家,你人小小的,心却这般黑,你若将我们一家发卖,我们可如何活。” 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块香皂,扔向李庄头,“我还了便是。” “李庄头,找牙人过来,今日便将她们一家发卖出去。” 妇人一听,欲扑向李子衿,被南宫珣拉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