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出租汽车疾驶着,轮胎碾压得水花四溅,车灯的两束白光仿佛刺穿了层层水幕,也映亮了两侧大道,但转瞬增大的雨势,使得前方仍是一片灰暗,永远没有尽头! 开车的司机瞟了眼挡风玻璃前的后视镜,坐在后排那个灰帽墨镜罩黑风衣的青年男人,自从上车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姿势都保持得那么规正,连半点移动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年轻司机的脖子动了下,猛然又将侧头的动作停住。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在上海滩出租车行业内没有任何文字的规定——乘客里如果遇到奇怪的,身上又没有帮会流氓打手气质的青壮男人,所有出租汽车司机只需要做一件事。 无论他有什么奇怪的吩咐要求,一律照办!至于其他,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裘赴的嘴角微微撇了下,平放膝盖的双手手指慢慢蜷曲,坐姿仍然标准得无可挑剔,视线却移向了右手手腕。 借着前窗玻璃外的霓虹反光,能看到摩立斯银表显示时间是晚上22:30分! 就在半小时前,终于平复心情的裘赴刚准备上床休息,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是神尾三町打来的,让裘赴马上前往老地方,滨田幸之助有急事找。 同时还特意说明,已经包下一辆出租汽车,裘赴只需要去贝当路路口等着。 果然,裘赴到了贝当路路口不过半分钟,出租汽车就准进来到,司机一看就是个老手,上车后直接就发动汽车,什么也没有问,肯定是神尾三町提前预定电话里把等候地点和最终目的地都说清了。 神尾三町是两天前送冢本绘彩离开租界返回虹口,本来应该是次日就回来,结果直到今晚才有消息。 照常理,神尾三町负有监视的职责,很快就赶回租界,可实际神尾却根本不在意。 裘赴不清楚神尾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勾当。 但他很清楚,神尾三町只有滨田幸之助才能命令,所以神尾去做的事,对于滨田一定非常重要。 只是裘赴猜不到,神尾既然能打电话到毕卡第公寓,就已经是在租界的范围,他为什么不回毕卡第公寓? 难道......难道...... 神尾三町遇到了什么麻烦?! 上海滩敢找滨田幸之助麻烦的人,哪怕是在租界,也并没有多少吧! “嗯” 隐约感到后背一阵发麻,靠在座椅的裘赴稍微将身子一前倾,借着窗外一侧的路灯,驾驶座车窗外的后视镜内有一缕微光闪过。 只有车灯被照射下才产生的反光! “后面有人跟踪” 眉头微微一皱,裘赴瞟了眼窗外两侧,即使是浸泡在暴雨中的街道和建筑,他依然认出了熟悉的地方。 出租车再往前就是霞飞路第二个路口。 裘赴一抿嘴唇:“司机,在前面的糖果店停下。” 年轻司机的声音带着惊疑:“先生,目的地还没到?您这是......” 裘赴毫不客气地打断:“别问了!等会你在那里下车,然后你什么都别管。马上回家收拾行李,雨停了带着你家人赶紧离开上海!” 年轻司机顿时身子一震:“先,先生,您,您说啥?我找到这份工作,可不容易......我,我离不开这份工作,我还要养我娘啊!” 裘赴掏出几块大洋:“听好了,如果你还把自己的命、还有你娘的命当一回事,就一定按我说的做!否则,不光是你没命,你娘同样也活不了。记住,回家收拾行装,雨一停马上就离开,最好悄悄地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兄弟,这是给你的酬劳,不算太多也够你家用一阵子。实在对不住,我也没办法,但只能这么做!” 年轻司机感觉到制服口袋里有东西装进去,沉声回了句:“好吧,我听您的。谢谢您!” 霞飞路的街道,银色出租汽车突然开速,将身后三十米外黑色别克汽车甩到一百米外距离,别克汽车马上就像一头发现猎物的野牛般狂追,约两三分钟就隐约看到银色的出租车。 此时,银色汽车驾驶座已经由年轻司机换成了头戴白色大檐帽身穿浅白制服的裘赴,刚才在糖果店时停车,顺便和司机换过了帽子和上衣制服,年轻司机头戴灰色礼帽外穿黑色风衣逃进了糖果店,等雨停后就回家。 “哒哒哒哒” “妈了个巴子,直接下黑手啊!” 当裘赴驾驶银色出租车刚驶过霞飞路第二个路口,后面黑色别克汽车一个加速侧面冲过来,就见后排右侧窗户摇下,一支德国产冲锋枪的枪口稍微伸出,朝着出租车的车身打出一个长点射。 裘赴咒骂着一打方向盘一脚油门,银色出租车朝右一闪撞中一盏路灯,直接将路灯碾碎后狂奔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别克汽车继续猛追,车内的枪手连续射击下,银色出租车的尾灯和右轮胎同时被打爆,裘赴听到车后传来闷响,心里顿呼不妙,突然看到前方一个熟愁的建筑,一个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