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就要挨打。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小时候许则匀从纪录片中听到这两句话。 “那时候我以为是我们的保护措施做得不到位,也以为是安防技术不够先进。当时我想一定要发明出世界上最轻薄最有效的防弹衣和反追踪定位系统。” 现在‘中保特卫’的安防技术,对警察的保护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北美。 微风吹过白杨树,树叶如低语,如哀泣。 肃穆的环境中响起白杨树成林的悲歌。 红外线、热敏成像、纳米材料、遥感射击。 每一项技术的成功,都是‘中保特卫’在突破技术壁垒的封锁。 许则匀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能力,试验场和实验室都成为了全球顶尖。 但是陈元还是死在了犯罪分子的算计之中。 许则匀说:“腓腓,我当时甚至觉得,是不是选错了路?” 究竟怎么样才能。避免流血和牺牲? 现在,金·昂列团伙终于被全部缉拿归案。 噩梦将要醒来,笼罩在玉南上空的乌云,也迎来了被狂风吹散的这一天。 在陈元的墓前,做告别,三鞠躬之后。 知意问许则匀:“钟靖阿姨和段磊叔叔是不是也埋在这里?” 许则匀指着山坡上的方向说:“对。他们离开的早,位置在更上面。” 知意和他十指紧扣:“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两个人一路无言,默默向上爬行。 宽宽的台阶,高大的树木,亚热带的风。 知意出了一身的汗。 他们停在钟靖的墓前,年轻可爱笑容温柔又甜美。 警帽的帽檐之下,秀眉弯弯,眼波如水。 因为岁月的照拂和阳光的洗礼,这张英姿飒爽,又不失婉约的照片,已经褪色、泛黄。 红色五角星,大概是被雨水冲刷。 在尖角的位置,留下四道已经风干的颜料红。 许则匀拿了抹布,从墓碑到供台,包括两边的石狮子和照片、刻字,都细细擦拭干净。 他语调淡薄,像是真的在和钟靖聊天。 他说:“妈,明天你要搬家了,和爸爸搬到一起去住。” “这么多年你们在天上见面了吗?你想他了吧?” 知意听得心碎。 她想,许则匀的心,也被当初绑匪手里的霰弹枪打碎了吧。 他缝缝补补,东拼西凑,才得以来到这儿,平静地和母亲说话。 时间可以磨平所有,可是至亲的去世是一生的潮湿。 知意紧紧的,握着许则匀的手。 紧到脉搏相合,指尖仿佛要嵌入对方的手背里面去。 她跪下,磕头。 “钟靖阿姨,我是你当时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 “那年我不到六岁,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我叫孔知意,许则匀他叫我腓腓。” “如果您还在,一定也是叫我腓腓吧。” “阿姨,我会好好爱他。” “阿姨,我会让他快乐。” “阿姨,我会带着你的爱,和他一起,好好生活。” …… 而段磊的墓,却和这里的大多数不相同。 在一片苍翠的松柏树林里,一处没有字、也没有照片的墓碑。 唯一有的,是一颗红色五角星。 许则匀声音低到泥土里:“这是我爸。” 知意在近代警史调研时,见过类似的照片。 从没想过,许则匀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隐秘而伟大的存在。 隐姓埋名,忘记自我。 这样的震恸,知意一句话多都说不出来。 …… 晚上,知意第一次,在明城没有住最豪华的酒店顶层。 而是跟着许则匀,遵从警方的安排,住进了公安厅下属的招待所。 不算简陋,是朴素。 但很干净。 没有过多的客房服务。 许则匀说,知意是女朋友,前台开了双床房给他们。 吃的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从一楼餐厅回到房间后,两个人相顾无言,心情都很沉重。 许则匀虽然和玉南警方合作多年,但之前为了隐蔽,也从来没进过公安厅的大门。 这次听说许则匀亲自回来参加钟靖和段磊的合葬礼,不少干警干脆等在楼道里和他交谈。 两个人正是沉默的时候,房间的气压低到像是被抽干了空气, 敲门声传来。 开门,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走进来,义愤填膺和许则匀共情。 要拉着他到路口的烧烤摊喝几杯。 知意也被几位女警热情相邀。 烤肉的油香和混合着孜然和辣椒,烟熏火燎下,一众人都在诧异:许则匀的女朋友,竟然是钟靖当年救下来的女孩? 许则匀养父养母的信息,到今天都仍然是保密的。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从小在一个家里长大。 只以为是天大的缘分。 提起那时钟靖和段磊的牺牲,这帮警方的年轻力量各个都恨不得,对那帮穷凶极恶的罪犯啖其之肉饮其之血。 也正在扎啤杯碰撞到一起的时候,有人接到了翁乙边防干警的电话。 ——恩竹·同帕拉携带易燃易爆的化学品企图从小路进入我国境内。 被由‘中保特卫’赞助的,‘南天门’国境线热成像系统所捕获。 目前,人就在当地的国安局看守所中。 官方对段磊的宣传,激发了恩竹的复仇之心。 恩竹骨子里,是金·昂列凶残和藐视我国法律的血。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关于明天‘合葬’的新闻,想要来一次自杀式破坏。 知意听到这些,不像是警官们对成功抓捕的振奋。 她只是更加理解了,这些年许则匀的伪装和逃避。 那帮人就像是泥塘里的王八,一旦见了荤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而许则匀就是在这样的穷追猛赶和血盆大口之下,拼出了一条活路。 恩竹有了这次案底,官方就可以直接对T国施压。毕竟,他现在是T国国籍。 怎么想,这件事都成了一件好事。 …… 第二天,许则匀和知意最早赶到烈士陵园。 他是儿子,按照民间丧事的礼节,理应如此。 尽管,这次“合葬”早已不再是私事。 他一身黑色西装,袖子大臂的位置,又重新别上“孝”字。 来参加仪式的警察和其他公职人员,依次列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