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悦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那眼神,毫无征兆地令她心头一跳。 这双眼睛她以前见过,里面常常充满了迷茫和落寞,可这次就像是一把带了锋芒的利剑,带着愤怒直直地刺向自己。 她仰着头,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呆愣了好一会儿。 苏牧青从宋时悦骤缩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气愤的样子,他面色突然变得僵硬,木然的捏了捏手里的轻纱,沉默了片刻,又给自己蒙了上来,心里只祈祷,宋时悦没有发现他复明的事。 “桃花也不尽然是好的,遇上烂桃花不仅累身伤名,还有可能招致灾祸。 刚才你那签词,明显就不是什么好征兆,我是怕你涉世未深,上了坏男人的当,所以才有些激动,你不要在意。” 苏牧青放软了语气,急急地跟宋时悦解释,他抱紧了双臂,握紧拳头,眼睛望着下方,听起来似乎在道歉,姿态却还是高高在上。 宋时悦才不稀罕他的道歉,她只是诧异刚才自己看到的那种犀利又带着愤怒眼神,太让人陌生。 两个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一左一右站在菩提树下,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牧青?你怎么在这儿?” 柳兰枝刚从偏殿拜佛出来,就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身形挺拔俊朗,神态却似乎有些落寞。 她上前快速走了几步,终于认出来是苏牧青,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神色。 苏牧青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朝着那声音缓缓转过身,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又飘了过来,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 “上次你给我推荐的那个大夫,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特意过来上炷香。” 苏牧青变脸似的,堆起笑容。 柳兰枝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快速扫了一眼苏牧青身边的小丫鬟,又弯弯的带着笑意看向苏牧青:“你肯出来走走真是太好了,听他们说你已经有两个多月不曾出门了。” 柳兰枝说着,站到了苏牧青身边,与他走的很近,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两个人,一刚一柔看起来很是般配。 “哟,这是牧青啊,好久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今天也出来看景啊?这澄明寺的景色还真是不一样。” 一个身着华服,头戴玉冠,身材微胖的男子,背着双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眼睛看着苏牧青蒙着的丝带,嘴角却含了讥笑。 苏牧青欠欠身:“柳公子,许久不见,你说话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柳韧志抬头看了看菩提树叶,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唉,没办法,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哦,对了,兰枝给你推荐的神医怎么样呀? 她可是亲自跑到庄子上为你找来的,这份情谊你可不能忘呀!等你的眼睛好了,一定要请我们去喝酒啊!” 他的大嗓门,惹得香客纷纷朝这里看过来,柳韧志心中得意,抬起头换了身姿,同情弱者似的将苏牧青又打量了一遍。 苏牧青闻到柳韧志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嘴角一动微微一笑,没再接话,这个柳韧志还是老样子,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却偏喜欢故作高深,附庸风雅。 “大哥,你嚷嚷什么呀?这里是寺院,不宜大声喧哗,你别惊扰了菩萨。” 柳兰枝很自然的上前,攀上苏牧青的手臂,眼睛含着娇嗔责怪柳韧志。 柳韧志的目光瞥见妹妹的双手亲密地攀着苏牧青的胳膊,看起来十分亲热。 他目光一沉,瞪了柳兰枝一眼,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柳兰枝从苏牧青身边扯开,带了责备的语气:“你还知道这里是寺院呀,管好你的手。” 柳兰枝被他一扯,顿时羞得满面飞红,她低着头娇羞的转向一边,扭了扭身子,不满地盯着柳韧志反抗:“大哥!你误会了,我跟牧青只是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柳韧志一听这话心里不乐意了,语气又拔高了几分,瞪了一眼苏牧青,接着跟妹妹对峙。 “还说没什么,要真是没什么,你何必亲自巴巴的跑到那么远的庄子上, 到处去打听那游医的下落,还要亲自把他接过来。” 他就当着苏牧青的面跟妹妹争吵起来,脸皮紫涨,语气里的愤怒也不像是演的。 “咱们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只是想让牧青快点好起来,大哥这么生气,你让牧青怎么想?” 柳兰枝急得抓住柳韧志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苦苦哀求他不要再嚷了。 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人听着以为柳兰枝对苏牧青情根深种,甚至可以为了苏牧青,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还不惜跟自己的亲哥哥辩解,当众维护苏牧青。 苏牧青只笑着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不休,也不上来劝架。 柳兰枝见苏牧青迟迟不肯出面劝解,气恼地白了柳韧志一眼,转过身面带歉意笑着对他说:“牧青,你别多想,我哥就这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拉着倔强的柳韧志低头快速往后面的禅房走过去,柳韧志不情愿地甩开她的手,停下来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得意地看了柳兰枝一眼。 宋时悦免费看了一场好戏,她看热闹似的盯着安静了半天的苏牧青:“大少爷,柳姑娘生气了,你怎么不追上去哄一哄? 怪不得大少爷刚才说,遇上烂桃花不仅累身伤名,还有可能招致灾祸,原来是有感而发,多谢大少爷提醒。” 谁让他刚才还嘲讽自己有烂桃花,这柳家兄妹一唱一和,愣是让一向毒舌的苏牧青没敢开口。 再想起那天在街上,两家的马车相撞,苏牧青也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宋时悦不禁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就得恶人磨,心里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