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玉从外面跑进了缇花小筑,她跑得很急,额角的发丝都被细汗打湿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公子,年纪大约十五六岁,这就是沈殊玉的大师兄杜信芳。 淳于晟派人到杜信芳处找沈殊玉时,她正跟着杜信芳读书。 杜信芳随口问起先生找阿殊有何事,小童不敢隐瞒,支支吾吾地说沈家来人了,似乎是要带走四小姐,大人已经命人去给四小姐收拾东西了。 杜信芳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玩笑话,但见小童神色不似作假,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 沈殊玉还一脸天真地仰头问他,师公要让自己去哪儿? 等弄明白了自己是要被送走了,沈殊玉提起裙子就往外跑,杜信芳也连忙跟了上去。 到回到缇花小筑后,沈殊玉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东西全被收进箱子摆在了院子中,她顿时嚎啕大哭,一边哭喊着先生一边扑到了淳于靖的怀里。 淳于靖心疼不已,他蹲下身去给沈殊玉擦眼泪,又好声好气地安抚她。 沈渭在一旁耐下性子把自己和她的父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一句一句讲给她听,又说起家中还有一个妹妹,等沈殊玉回去后可以和妹妹一起玩耍,最后说到连陛下都夸奖殊玉,殊玉一定要懂事云云……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沈殊玉哭得更伤心了。 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扯下了脖子上戴的那块圆润如月的玉,猛地丢到了远处的树丛下,差点把沈渭的胆子都吓破了。 那可是御赐之物啊! “我不要走!我哪儿也不去!芸姨都说过了我娘早就死了,我爹也没找过我,我没有爹娘!他是个骗子,先生……” 沈殊玉又哭又闹,哭到最后抽抽噎噎,说话也不利索,一句话分了几次才说完。 沈渭捡回那块玉,哄着沈殊玉说道:“殊玉,你跟爹回家吧,咱们沈府现在就在京城,离这儿也不远,什么时候你想回来看看,爹就带你回来好不好?” “不要!”沈殊玉大哭着反驳道,“我只有哥哥姐姐,我没有妹妹,你也不是我爹!” “我真的是你亲爹,爹之前没找到你是爹不好,爹不骗你,你真的是爹的女儿!” 沈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忽然想起来淳于晟刚刚问自己的问题,赶忙说道:“殊玉,你右手手腕上是不是有颗红痣,你看,这事爹还记得……” 紧接着,沈殊玉的动作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她哭着掀开右手的袖子,抓破了手腕下的皮肤。 鲜血星星点点地从伤口处渗出来,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杜信芳也被吓坏了,连忙扑上去把沈殊玉揽过来,又用帕子摁住了她的伤口。 沈殊玉委屈地靠在他怀里抽泣。 淳于靖也很心疼,但他只是看着沈殊玉没有说话,他心情十分清楚,如果今日不让沈渭死心,那这件事就永远没完。 见沈殊玉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杜信芳只好拍着沈殊玉的后背给她顺气。 他忍不住责怪道:“沈大人,你想带回阿殊的心情我能理解,可阿殊在山庄里长到这么大,早就把这里当做她的家,你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她带回去,她还这么小,你让她怎么承受得住?”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现在她不愿意去沈府还只是抓破了自己手腕,等你把她带回去她要还是不愿意,一根绳子吊死自己怎么办?” 杜信芳好歹也是看着沈殊玉长大的,在他心里,沈殊玉和自己亲妹妹没什么区别,今日见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自然很是心疼。 淳于靖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周围一时沉寂下来,院子里只能听到沈殊玉低低的抽泣声。 沈渭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终于不得不重新考量起沈殊玉去留这件事。 这兵荒马乱的一通闹下来,他也算看明白了一件事——哪怕淳于靖一句话也不说,就冲他养大沈殊玉的情分,沈殊玉就不会答应跟自己走。 他长叹一声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淳于兄,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好。” 杜信芳带沈殊玉去洗脸,淳于靖和沈渭则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在门外的大树下站定。 “沈大人,你如今的决定是什么?” 沈渭苦笑道:“淳于兄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殊玉我是带不走了,这件事我怪不得别人,终究只能怪我自己,一念之差,就丢了个好女儿……” 淳于靖这会儿也和颜悦色起来,“怎么会?等阿殊再长大点自然会想通,我到时会让她时常下山与你团聚。” 这话是刚刚沈渭对淳于晟说的,如今却被淳于靖用来反将他一军。 不过,淳于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他是真的打算让沈殊玉时常回去看看,但沈渭想起沈殊玉刚刚的样子,哪儿还敢抱什么希望。 “看那孩子刚刚的样子,她怎么会愿意下山去看我?” 淳于靖想起沈殊玉刚刚像只发狂的小兽,心里有些好笑,“沈大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