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师沉沉叹了口气。 “方家当年举家回乡丁忧,恰遇家乡发洪水,当地所有人都往山上迁移,方家也不例外。 只他们自诩是权贵之家,不愿与寻常百姓共处一个山头,便去往更高的山头。 谁料那更高的山头上刚搬来了一群山匪,方家虽是回乡丁忧,却也带了不少护卫下人。 当时的永安侯和永安侯世子,也就是青云的父亲和兄长,想着凭侯府的护卫拿下那些山匪。 一来,洪水汹涌,若再不退,下面的山头也不安全,永安侯府需要这个山头保命。 二来,他们也想在丁忧回乡期间,做出点功绩,好为将来回京复职做准备。 剿匪,为民除害便是送上门的机会。 可他们没想到那些山匪不显山不露水,却个个身手不凡,侯府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永安侯为保命,主动求和。 但山匪岂是那样好招惹的,只不过山匪到底对侯府地位人脉有所顾忌,没敢对侯府赶尽杀绝。 只提出让侯府的女眷作陪,这事便作罢,并分他们点地盘让他们安置。” 周太师垂眸,干瘦手指却用力攥着椅子扶手,“永安侯当时也算是鼎盛之家,侯府女眷皆有不俗身份。 除了明珠。 她虽是我周家女,可他父亲因与族里生了矛盾,主动提出出族后在偏远之地谋了个知县之位。 加之当时侯府其余男子皆在,唯有青云被先帝派去敌国潜伏。 永安侯偏心长子,青云与他关系并不亲厚,故而他不知青云真正身份,只当他是个不务正业,闲来做点皮货生意的商贾。 尤其全家回乡丁忧,青云却行商他国未能及时回乡,让他对青云更是不满。 在山匪提出那种要求后,他几乎没有迟疑的将明珠推了出去。 明珠自是不愿,可,永安侯以慧月要挟……” 苏鹤霆听到这里,怒不可遏,“卑鄙。” “卑鄙的还在后头,那次的洪水果然如永安侯担忧的那般,将下面的山头也淹了。 永安侯府的护卫在抢占山头时,被山匪尽数杀害,侯府所带的食物有限,又都是养尊处优惯的,不敢如山匪那般去山里找吃的。 便又以慧月相要挟,逼着明珠和她身边的几个陪嫁丫头,在山上挂起了红灯笼。 明珠几人用身子同山匪换取粮食,供养侯府众人。 侯府众人却觉得她丢了侯府脸面,洪水还没退去,他们便算计着要如何取了明珠她们的性命,连带着慧月他们都没想放过的。 明珠料到侯府会灭口,也知青云鬼军身份,便求得一山匪通融,提前让会水的婢女,带着慧月下山寻我。 我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去救明珠,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洪水退去,明珠几人被永远留在了那山头,是永安侯命人喂的毒。 永安侯府能灭明珠几人的口,却拿山匪没办法,那件事到底是传了出去。 为保明珠清誉,先帝命我亲自前往剿匪,而永安侯府的人,他则留给了青云自己处置。” 周太师看向苏鹤霆,“明珠是青云一眼就看中的姑娘,他们感情极好,且她很是支持青云为天下谋太平的抱负,纵然平日被其他女眷笑话夫君无能,也从无怨言。 这让青云本就愧疚,等他窃取敌国情报,助大佑打败敌军回国后,得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周太师脸上浮现痛苦神情,沉默许久方才道,“先帝自责未能替青云护好妻女,便想着在慧月身上弥补,这才让我对外宣称慧月是我一直养在老家的亲女。” “那祖父呢?” 苏鹤霆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周太师要对祖父隐瞒。 便是他再希望祖父早些恢复记忆,也不愿让他知晓这段过往。 祖父为了先帝,为了大佑牺牲的已经够多,他护住了大佑千千万万人,可他的妻子却无人去护。 只怕他得知真相,便是不崩溃也要深陷痛苦。 周太师眼神悠远,回忆道,“青云在明珠坟前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加之他本就一路奔波,身上有伤,最后高热昏迷,险些丢了命。 侯府的人做了这等腌臜事,不知悔过,竟还将这件事怪在慧月头上,只说明珠做那一切都是为了慧月。 青云怒不可遏,不顾身子未好,亲手将永安侯平日犯事的罪证,呈给了先帝。 先帝原想再添点罪证判他们满门抄斩,青云却坚持要他们流放。 他于流放途中,亲手一刀一刀结束了方家人的性命。 他说,那些人的命,本就是靠明珠才活下来的,算是还给明珠了。 可也因此,明面上青云自己也是流犯,虽后被先帝寻了由头赦免。 但侯府一家被杀,而他却得陛下赏识,难免让人关注,说不得还会察觉他鬼军身份,加之他觉愧对明珠,不愿余生独享荣华,便拒绝了先帝明面上的提拔,成了个无所事事的混混。 功臣家破人亡,被人瞧不起,先帝越发歉疚,只能想着法的对慧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