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脚步一僵,整个人仿佛钉在原地。 她摸向怀中的匕首,假如贤王说出那里的一切,这把匕首会在他开口的下一秒射穿他的喉咙。 然而贤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他才对着空气道:“原来我是徒给他人做了嫁衣,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真期待啊。” 王澜之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贤王晦涩的看了一眼宋稚,“你若是能听懂,如今也不至于和我成为阶下囚了。” 王澜之不服气,“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想这样吗。” 贤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而对着宋稚道:“怎么,宋小姐舍不得走想留下来陪我们?” “当然不。” 宋稚眉头舒展开来,将手自然垂下大踏步离去。 她想她大概理解贤王为什么没有告发她。 因为她并没有在狗儿巷里屯兵买马,也没有铸造私兵器,就算给皇上说了也不会有致命的惩罚,顶多收回狗儿巷的治理权。 可若是不告发,那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与其告发给她个不痛不痒的处罚,还不如留着她在那里做大做强给皇上添堵。 宋稚离开阴暗的牢房,初冬的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似乎驱散了周身所有的寒意。 她目光坚定的往前走,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要将两个叛贼行刑的高呵。 她步履从容没有回头,一步步将所有声音甩在身后。 听说,贤王和王澜之死状很是惨烈。 两人被处以极刑,最后不成人形。 偏偏死了也就算了,尸体还被挂在城墙上风吹日晒以儆效。 坐在云水悠悠,宋稚挑选着从其他城送回来的奇珍异宝神色平静。 柳若虞拿起一颗东珠在手上把玩,“你对你的继母还挺上心,这些东西可是价值连城。” 宋稚摊开手给柳若虞看自己身上的新衣,“这是谢姨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还有新鞋,新袄。” 她笑了笑,“不止我有,爹和哥哥都有。” 柳若虞摆摆手,“这不过是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我竟然被这些小玩意儿收买了。” 宋稚看着面前的一套头面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将这套头面递给小桃收起来。 “可我长了这么大连孙氏亲手做的一双袜子都不曾收到过,重点不是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而是她愿不愿意去费这个心思。” “更重要的是,爹喜欢,我就愿意全了这份排场让她也开心。” 更别说谢吟吟连传家宝都给了她一个,想来也是愿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柳若虞道:“你就不怕她是做戏给你看,等进门之后就原形毕露?” 宋稚以前也怀疑过这一点,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是爹十几年前的白月光,并不代表是她十几年后依旧澄澈如水。 但她考察了谢吟吟很长一段时间,谢吟吟始终那般恬然静雅。 “若虞,我不是被护的不谙世事的女子,若她是装的,那她就要做好装一辈子的打算。” “成吧,是我太不相信人心罢了。” 柳若虞将手中的东珠递过去,“你不给自己打一套首饰吗?你头上这只簪子还是慕南祁送给你的吧。” “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不着,你还是留着打一套首饰戴上迷死你的小少爷好了。” “他?” 柳若虞从旁边拿出一个大匣子,一打开,里头琳琅满目珠光闪耀。 “我感觉他都快把他家的店搬过来了。” 宋稚忍俊不禁,“确实像小少爷财大气粗的手笔。” 柳若虞将匣子合上,“这些东西少说也值几个铺子,我哪儿敢收,本来我是把它们都悄悄退给了苍夫人,结果苍夫人第二天又给我送了回来。” “既已过了苍夫人的明面,你便收着呗。” “稚儿,你不懂。” 柳若虞面上带了几分落寞,“万事万物,都求个因果对等,我承了这份情又拿什么换给他呢。” 宋稚敛起笑意正色道:“你先前说的,等贤王这件事结束,就将你的故事告诉我。” 柳若虞这次没有推脱,她将宋稚拉着进入内室,从床头的暗匣中取出一块玉佩。 “你认识它吗?” 宋稚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半晌后震惊的抬头。 “这是黎国皇室的玉佩。” “准确点来说,是黎国前皇室的玉佩。” “那你……” “是,我是前皇室的公主。” 其实柳若虞说出这样的身份宋稚并不意外,毕竟从她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通体气派就可以窥见端倪。 让宋稚惊讶的,是她接下来的话。 作为黎国前皇室中唯一的公主,柳若虞可以说是过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不知忧愁为何物。 黎皇在她五岁那年,让她在一堆聪慧过人的男童中选一个伴读。 透过层层人群,她一眼就挑中了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哥哥。 他就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坦荡,如清风明月般泰然自若。 父皇告诉她,她挑的小伴读叫江离。 以后会陪着她每一天。 江离虽然只长她三岁,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克己复礼。 她还在为了认字苦恼不已的时候,他已经能做出让太傅赞不绝口的文章。 她还在想破脑袋只为了写一首好诗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为战场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中。 所有人都说,江离是惊世骇俗的天才。 这样的人以后长大了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事实证明他们说的不错,及冠之后的江离更加耀眼瞩目,帮黎国扩大疆土打下许多胜仗,还提出各种律法让黎国蒸蒸日上。 那个时候柳若虞呢,除了有一张和他一样好看的脸,其他方面都及不上这位她亲手挑选出来的小哥哥。 父皇不忍浪费人才,便开始让江离涉足朝堂。 他也从不让人失望,就那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那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小伴读了,却依旧喜欢去后宫找她。 她因羞怯躲在柱子后,他便站在樱花树下冲她伸手。 他眉眼含笑,声音和煦温暖。 樱花扑簌簌从身边落下,月白衣袍被他穿的身似谪仙。 他说,“若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