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仆竟然守在工坊门口。 正在阮桑枝打算强闯的时候,他露出一抹僵硬的笑,用那近乎枯朽的声音说道:“客人感兴趣的东西,待会儿都能见到,不必心急。” 话落,他又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燕璟:“这位客人,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请。” 他怎么知道换人了? 而且沈枯不在邀请的名单上,燕璟却在。 阮桑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的重逢可不能被破坏了,她下意识捏住燕璟的手腕,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燕璟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满不在乎的笑了一下:“不如就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沈枯的记忆中,那位新帝似乎很不喜欢这些世家,这次鉴宝会的起因也是他与宋治昌那老狐狸的豪赌,只是筹码过于庞大,庄家逐渐混乱,导致走到了肥羊纷纷入局,却无人扫清桌案的场面。 那么,现在操盘手变成了谁呢? 随着老仆回到莲台的路上,阮桑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紧扣着燕璟的手腕就没有松开过,时不时便会盯着他的眼睛瞧上一阵。 “我一直在呢。” 燕璟将她的患得患失看在眼里,心上也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但又生怕阮桑枝难过,并没有表现出分毫阴郁的情绪。 他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将阮桑枝虚搂进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鬓发:“没关系的,阿桑,就算我暂时离开了,也早晚会回到你身边。” “等你长出自己的脸了再说吧。” 阮桑枝本就心烦气躁,又面对着这样处处娇惯自己的燕璟,不由得横生一股子无名火。 “沈大人?贵妃娘娘!” 冷不丁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看见裘国公那张老脸,她似笑非笑的道:“国公爷怎么有兴致来参加鉴宝会?若是看中了什么,是给昭仪娘娘送去,还是给赵王爷啊?” 裘国公干巴的眨了眨眼睛,没说出什么挽尊的话。他一路云里雾里的从地上走到地下,正在感叹秀水山庄的神奇之处,谁知道就遇到了这俩灾星。 “许是我猜错了,国公爷莫非是来典当家产的,带了什么奇珍异宝,也让本宫开开眼?” “你、你——” 可怜的老头儿被阮桑枝两三句刺的面红耳赤,眼看着就要厥过去的时候,向来混不吝的养子从背后扶住了他。 “苏家还没倒呢,嫂嫂。” 最后两个字轻而无声,只阮桑枝和燕璟二人注意到,恰在此时,苏弈的目光落到了燕璟身上,闪过一丝了然。 “我与沈大人虽是初次相逢,却也觉得一见如故,不若喝上一杯?” “你倒是自来熟。” 裘国公眼睁睁看着不着调的养子跟着阮桑枝进了高处的包厢,而自己只能被领着去平平无奇的地方。 “谁让你这么安排的?”他忿忿不平的质问老仆,却只得到了一个古井无波的眼神,令他霎时头皮发麻。 “您的名帖上刻有记号,客人。” “哦、哦。” 他不再纠结,大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跟逃难似的。 苏弈隔着纱帘目睹了一切,饶有兴致的回头,看向阮桑枝:“嫂嫂怎么来了,我以为你没心情凑这热闹。” “是没有闲暇吧。” 她神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拉着燕璟坐在自己身边,开门见山的道:“你认识汪旌?他什么来头?” “嫂嫂,我苏弈行走天下,靠的就是一个信字。” 燕璟轻笑一声:“哦?” 四目相对,苏弈愣了一瞬,笑意微敛,眼眶霎时有些湿润。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绪蔓延开来,他躲避着燕璟的视线,将脑袋朝向中央莲台,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以为,你真的、真的在那天……” 挚友相逢,竟是如此场面。 阮桑枝托着下巴,笑嘻嘻的凑到燕璟面前:“你看他,倒像是什么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 “……”燕璟没好气的捏了捏她脸颊:“这好像该我兴师问罪吧,太子妃是不是表现的太冷静了?难不成消失的这段时间,阿桑就将我忘了?” “哪有。” 她拽着燕璟的手腕,将自己的脸颊肉解救出来,一字一句的道:“我只是还没习惯你不在身边的日子,谢谢你回到我身边,就像出了个远门,只剩下了重逢的惊喜。” 阮桑枝说话的时候,燕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散去,就骤然将她捞到了怀里。 “这不算惊喜。”他闭了闭眼,语气有些闷闷的:“会有真正重逢的那一天,我不会让那天太远。” “喂——” 苏弈翻了个白眼:“你们好歹顾忌一下我吧,还有别人在呢。” 阮桑枝慢悠悠的从燕璟怀中探出头来:“叽叽歪歪的吵什么呢,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连汪旌的来历都不肯说,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 “……” 以往千人千面的苏小公爷此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好在燕璟并不怪罪他,他满心满眼的替阮桑枝整理鬓发,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漫不经心的道:“苏弈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关系。” “应该不是来吵架的吧,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太子毕竟是太子,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从来都是海纳百川,厚德载物。 苏弈这时候才有了那么点重回当年的感觉,他收敛了神色,将自己的苦楚缓缓道来:“我先说个事实,赵王爷真没打算篡权夺位。” 阮桑枝:“?” 顶着她那莫名其妙的目光,苏弈自暴自弃般的趴在桌案上:“殿下应该了解你那九皇叔吧,其实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都想插一脚,却又对权力没什么欲望的人。” “九皇叔……确实。” 燕璟面上一派正经,背地里却是暗戳戳的将阮桑枝的手捞到自己掌心,表情严肃的还让人觉得他在谈什么很重要的大事。 “可若是论迹不论心,他也给萧洪山添了不少麻烦。” “不应该吗?”苏弈耸耸肩:“他何德何能当这个皇帝,那骁义军还不一定都听他的呢。” 阮桑枝眸光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