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洪山虚晃一计回马枪,想必京城里埋伏的忽勒影卫只能扑个空。 兰舟那句话还是问错了,她并不需要在救皇上还是沈枯之间做出选择,因为…… “咳咳——” 荒郊野岭,树影婆娑,伸手不见天光,之前的马车被关曜征用去运送伤员了,好在萧洪山给给她留了一匹马。 阮桑枝拽着缰绳,身形微晃,眼看着就要倒下的时候,余光终于瞥见一抹墨色身影。 沈枯稳稳的将她捞在了怀里。 有的人啊,就是嘴硬心软。 这个笨蛋离家出走还揣着那支梅花簪子呢,他到底知不知道,哪怕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能感应到方位。 在这样崎岖的山道上追着马车,定然不太容易。 “辛苦沈大人了。” 她掩去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眸色淡淡,从沈枯怀中挣脱,踉踉跄跄的走到旁边,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模样。 手臂间的重量骤然消失,沈枯不由得生出几分慌乱,他下意识抬起手腕,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有勇气再次触碰近在咫尺的人。 “我……” 能说什么呢?是自己贪心不足,竟然妄想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如今的冷眼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皇上没走多远,沈大人现在跟上队伍,还来得及。” 阮桑枝翻身上马,昳丽的眉眼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清冷倔强,又因为隐隐作痛的旧伤增添了些许脆弱。 马蹄躁动,沈枯也心乱如麻,骤然拽住了缰绳,仰头看向她:“娘娘要去哪?” “沈大人,明镜司毕竟还是由皇上调遣,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合规矩。” 阮桑枝答非所问,听起来像是毫不留情的驱赶,可就在几刻钟前,她分明还说着让自己留下来的话,怎么现在就不算数了呢? 手腕一空,缰绳被她夺了回去。 沈枯仰头看过去,只得到了一个疾驰而去的背影。 衣袂翻飞,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是很在乎他吗?” “或许在她心中,你并不是那个人的替身呢?” 兰舟冷不丁出声,他正一袭红衣坐在树上,也不知道偷听了多久两人的对话。 “你是不是失忆了?我不是说还活着的时候,是死了之后,作为孤魂野鬼的时候。” 沈枯终于正眼瞧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兰舟顿时来了兴致,闪身凑到他身边:“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你突然出现在冷宫,强大又残忍,我们这些喽啰都不是你的对手。” “大家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你却整日坐着发呆,直到贵妃娘娘入宫,却相当主动的凑上去给人家奴才。” 沈枯不喜欢这样的评价,但是潜意识里并没有觉得他在撒谎。 兰舟眼神中透出羡慕:“后来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做到的,竟然真的将你死而复生了。” “之前的我……” “你连这都不记得了?”兰舟有些意外:“借尸还魂啊,你跟我们这种肉身损毁的家伙不一样。” “就这么说吧,你这副躯壳不知道是谁的,可能就是原本的沈枯,但魂魄又是前朝太子殿下的,阴差阳错寄居下来,存留于世。” 他啧啧称奇:“连那群异域神棍都没能做到的事,娘娘竟然做到了。” “那位太子还会回来吗?” 沈枯瞳黑如墨,仿佛蕴含着足以绞碎一切的风暴。 兰舟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希望他回来吗?” 如果燕璟回来,或者说这具躯体补全了他的魂魄,那么世上就再无沈枯这个人了,自己对阮桑枝而言也只是记忆中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 “看来不希望了。”兰舟嗓音染上几分蛊惑的意味:“不如跟我们绿漪楼合作吧,让你永远做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如何?” “目的是什么?” 沈枯早就查过绿漪楼,其背后的势力属于赵王燕斐,无论有什么动作,最终都是为了谋朝篡位这么一个结果。 兰舟没直接回答他,反倒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和当今皇上如今倒只说是兄妹之谊,时间一长,指不定会生出什么想法呢,毕竟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啊。” “反正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贵妃娘娘,不是吗?” 是。 老老实实给萧洪山当差,虽说能时不时见到阮桑枝,却永远只能站在她的一步之遥。 人一旦种下了名为欲望的种子,就会迅速的生长为遮天蔽日的大树,掩盖所有无关紧要的东西。 想通一切的沈枯周身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回到了初见他的时候,又多了些邪和魅,就像要拖着人缠绵至死的厉鬼。 “她去哪了?” 兰舟挑眉,抬手指了指秀水山庄的方向。 阮桑枝还是很惦记那批含有阴气的特殊铁矿,之前被汪旌骗去虎头寨,或许正是因为他要掩藏山庄内的东西。 再次回来,四周异常的安静,血流成河的景象不复存在,与发生变故之前的秀水山庄别无二致。 反而显得不真实。 “郡主,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久没听到茯苓的声音了,阮桑枝神情微凛,这果然是个幻境。 “太子的迎亲队伍就快到了,郡主再不梳妆就来不及了!” “……”这还幻境还挺阴险的,知道怎么往人心上捅刀子。 天光乍破,阮桑枝看向镜子中自己身上的凤冠霞帔,和那时候燕璟给自己准备的一模一样。 她竟然有些期待了。 等到按照流程进行到新娘子下轿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腕间的小痣和记忆中并无差别。 “阿桑。” 温柔缱绻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天旋地转之间,在外人面前向来恪守礼数的太子殿下不顾宫人的阻拦,竟然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是不是累了?我知道阿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 阮桑枝鼻尖发酸,她闷闷的应了一声,将头埋在“燕璟”的衣襟里,看上去像是害羞似的。 “没关系的,阿桑是全天下最美好的新娘,所有人都在祝福我们呢。” 她苦笑一声:“真的吗?” “当然。” 燕璟才不会对自己撒谎呢。 阮桑枝垂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等我肃清余孽,就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