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爷富贵前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他也没想到明镜司真能毫无顾忌的动手,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萧洪山那种山野匹夫必然坐不稳皇位,迟早被自己作死。 “沈枯,你草菅人命!” 乌乘闻言冷笑一声,拎着他的衣襟直往地上摔,只听一道闷响,万老爷脸颊硌得生疼,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啊——” 他年岁大了,逐渐有些喘不过气,只得哑着嗓子示弱:“娘娘,您在外便是代表了天家尊严,可不能任由着明镜司乱来啊!” 乌乘手腕顿住,抬头看向沈枯,见他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又看了看阮桑枝。 “他们都听皇上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阮桑枝眼眸微转,前厅里的富商们人人自危,生怕脖颈边的刀落下。她没制止乌乘,只是漫不经心的道:“老老实实做生意,自然相安无事。” “会首说得是。” 韦德生此刻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定,他慢条斯理的朝沈枯作揖,指了指周围的富商:“禀沈大人,我和醉仙楼的李老爷,珍宝阁的张老爷,还有这几位好友,都听会首的话,将账目修正好了,之前不小心漏掉的税款也全数补上了。” 见厅内的视线都聚集到自己身上,韦德生心跳都快了几分,他知道,这将是属于自己的天命时刻。 “另闻大军凯旋之喜,我们几个由衷感激皇上护佑大盛,便凑了一百万两进献朝廷,皇恩浩荡!” 话落,身边的几个好友也跟着拱手一拜,齐声道:“皇恩浩荡!” 这场面,坐在万老爷身边的那些富商们眼睛都瞪圆了。 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倒戈的?大家都怀着什么心思不知道?合着就他们这些人还稀里糊涂的跟着姓万的冲锋? 无论如何,这是明镜司希望看到的结果,沈枯打了个手势,韦德生身侧的黑衣人就放下了刀。 他擦了擦汗,身子往前一倒,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谢大人高抬贵手,多亏会首指点迷津。” “快起来,坐好。” 阮桑枝隔空虚扶了一下,才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沈大人,若真抓这么多人,明日京城中一半的铺子都得闭门谢客,想必也不好跟皇上交代。”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万老爷和梁掌柜那样富可敌国,其它的弟兄们不过是些小本生意,料想诸位也都能一个子儿不少的补上税款,对吧?” “是是是。” 坐在万老爷身侧的那个富商率先认怂,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还在发懵的朋友,用眼神提醒。 “对、对,我们都能补上。” 真要论起来确实不多,但大家这么些年惯于弄虚作假,能少交一两就能再昧下八文,来来去去,费尽心机,不过是一个贪字。 “走。” 沈枯定定的看了阮桑枝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人带着被打晕的万老爷离开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有薄薄的天光照进来,正巧落在前厅的万里春山图上,一时间山光水色恍如流动之物,令人心驰神往。 韦德生心思活络,他本就是京城土着,也曾听闻这位贵妃娘娘和前朝太子的二三事,如今看来,这还是念念不忘的啊。 不知道刚才自己对皇帝的一番慷慨陈词会不会让这位不高兴。 阮桑枝神色平静,落在那群心惊肉跳的富商眼中,就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众人面面相觑,新会首搞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直接将昨日闹得最凶的两位拉了下来,莫非只是在借明镜司公报私仇而已? 先前率先答应补交税款的那位心乱如麻,他不禁咬牙试探:“敢问会首,万老爷不在,过两日的鉴宝会由谁操办细则?” “韦德生。” “诶!”他还在云游天外,脑补缠绵悱恻的禁忌之爱,冷不丁被阮桑枝点名,还愣了一下,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接了什么差事。 鉴、鉴宝会? 那可不兴开啊。不对,会首竟然知道鉴宝会? 韦德生自认为是个明哲保身的老实人,那种看上去就像什么反贼聚会的活儿,他才不敢接。 如今万老爷倒了,大家当做无事发生多好。 “那就交给你了。” 可看着会首那威逼利诱又话中有话的眼神,韦德生福至心灵,猜测这位许要干一票大的,便难以抑制的激发出一种豪情壮志:“是!” 心绪难平,他转头看向发问的那位:“孙兄,承让了?到时候挑几个美人帮帮场子,那晴湘姑娘就挺不错。” 孙兴荣冷哼一声,跟失了智似的开口:“有会首在,花魁来了都得甘拜下风吧。” “……” 好勇的人。 韦德生缓缓闭上嘴,眼睁睁看着孙兴荣的脸色由黑转白,仿佛刀又架回了脖子上。 阮桑枝并没有因此生气,她撑着脑袋,凝神静气,让孙兴荣摸不透想法,他身边的人忍不住帮忙找补:“晴湘那丫头曲唱的不错,但是性子倔,孙兄有时候都拿她没办法,要是晴柔姑娘还在就妥了。” 孙兴荣:! 他抬手便给了身边人一巴掌,这下是一根筋变成两头堵了,怎么能句句都往会首的逆鳞上薅呢? 阮桑枝笑意微敛:“那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孙老爷舍得将她送出去?” 孙兴荣不由得汗流浃背,他干笑了两声:“人各有命,人各有命。” 此前她还以为是阮宏威见色起意,现在看来,怕是富春会早有预谋,给他身边安插了个细作,确保那请帖能稳稳当当的落到他手中。 “会首。” 花鸢突然出现,凑到她耳边悄声说着:“南苑的客人醒了。” 阮桑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陈平江这么多年的性子都白磨了,一上来还是直入虎穴,找死归找死,把世子爷拉上做什么。 “会首。”韦德生眼眸一转,瞧出她有要紧事,贴心的道:“鄙人经验浅薄,不如吩咐孙兄一起?他可是操办宴会的行家里手。” “也好。” 孙兴荣正憋着气呢,一下子接到了自己肖想许久的肥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连连点头:“谨遵会首吩咐。” “都散了吧。” 阮桑枝率先领着花鸢离开,一路直奔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