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景秀宫的殿门被大力破开,来人一柄长刀直指艳鬼。 他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墨伞飞旋而出,却被直直劈了回来。 艳鬼抬手接住,横于胸前,堪堪抵挡接踵而至的凌厉杀招。 冷兵相接,发出直侵魂魄的嗡鸣,艳鬼被震的身形不稳,闷哼一声,冷不丁往阮桑枝坐的地方倒去。 真是个心机鬼。 她抽了张凳子过来:“坐好。” 见没能享受到美人的怀抱,艳鬼眸中闪过一丝遗憾,他柔弱无骨似的贴在桌案上,眸光莹莹的看过来:“那厮狡诈阴险,大师救我。” “铮——” 泛着寒光的刀尖直直插入桌案,倒映出阮桑枝面无表情的脸。 “竟然是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狄胜看见她似乎是毫不意外。 “作为厨子,你手艺还算不错。” 阮桑枝气定神闲的坐着:“可要当好一个细作,你还得练。” 狄胜挑眉,上前拔出自己的刀,抬脚蹬在椅子上,发出吱呀的响声,看上去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哦?” “大雍开国后,根本就没有姜朝的鬼。” “……” 狄胜愣了一瞬,原来他自打进入永和宫就已经暴露了?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话术,在这女人眼中却如一场笑话! “难怪,你让我去查宋昭仪,去查江婕妤,却是只字不提大小姐。” “我倒是好奇,赵王府究竟是许诺了你什么?生前兢兢业业,死后还要鞍前马后。” 阮桑枝真诚发问,谈笑之间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话及此处,狄胜不免长叹一声,收剑入鞘,面色多了几分经年风霜。 “若无王爷提携,我也不过是山林中籍籍无名一猎户,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舍了性命也不够还?” 狄胜眸中似有怀念:“王爷金尊玉贵之身,却也待我如兄长,不过是要我护大小姐周全,岂有拒绝的道理?” 想到之后种种,曾经的阳州刀客不由得仰天长笑:“说起来,我生前只跪王爷,死后也仅跪过你!” “这倒是提醒我了。” 阮桑枝唤出魂剑,一剑穿心。 “奴才背主,论罪当诛。” “你——” 刀掉落在地。 狄胜低头,看着自己身形一缕一缕的消散,而双手却丝毫使不上力气,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看来,苏雪霏那个盒子里装的骸骨,真是你的。” 他脸上显现出癫狂的神色,骤而痛苦的抽搐起来:“原来如此,竟被你发现了那东西。” 阮桑枝叹了口气,指尖淡淡金光勾勒出符咒的模样:“若是你进了门提刀便砍,我还真没办法。” “现在追魂咒生效,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得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他终于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狄胜,告退!” “……” 见她一剑斩了那般厉害的家伙,艳鬼小心翼翼的开口:“大师,为什么不拷问一番?” 因为等不了一秒。 灵台处传来阵阵绞痛,阮桑枝维持着神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魂剑在指尖打了个圈,抵在艳鬼心口。 “大师这是何意?” 他目露凄切,仿佛在看一个负心薄情的郎君。 魂力的流失让阮桑枝近乎昏厥,但这里还在景秀宫,她若是倒下,怕是能被周遭的鬼怪当成补品撕了。 “大师?” “闭嘴!” 这艳鬼没什么打斗的本事,浑身解数都集中于那一双魅惑的眼睛。而四肢百骸源源不断传来的灼烧感正提醒她,自己也中招了。 魂剑不争气的消失,她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样,只是恨不得剜了艳鬼那双眼睛。 “大师……” 他肆无忌惮的靠过来,冰冷滑腻的脸贴在阮桑枝鬓边,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那般。 阮桑枝冷笑着道:“你这样的货色,还入不了我的眼。” “小生自知浊骨凡胎,伺候不了大师,但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能得大师半分怜啊——” 那家伙妄图得寸进尺的去拽她的衣襟,却在转瞬间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角落里,看上去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阮桑枝抬头,那张鬼面逆着光,看起来更加狰狞。 沈枯一言不发的走到她身边,沉默着将有些凌乱的衣襟整理服帖。凑得近了,她都能看见这人青筋暴起的手背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啧,这么生气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又为何来扰我?” 阮桑枝笑得恶劣,仿佛真是去销金窟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 沈枯看了她一眼,指尖划过方才留下的打斗痕迹,缓缓道:“它们给我通风报信,说你有难,我便来了。” 虽然看上去,眼前的女人并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甚至自己还坏了她的……好事。 他不得不承认,在看见那畜生与阮桑枝耳鬓厮磨的时候,内心的愤怒和痛苦简直快要将自己淹没,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眼见这闷葫芦面色铁青,阮桑枝无奈的笑了笑,顺毛道:“多谢沈大人及时赶到,带我回去吧。” “好。” 沈枯听到自己略显沙哑的声音,恍若引而不发的闷雷,压抑的可怕。 “大人……也不见得有多磊落。” 那艳鬼轻笑一声,捂着胸口缓缓起身,眼中满是挑衅。 但阮桑枝并不搭理他,只是窝在沈枯怀中,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呵欠:“看来你下手轻了。” 听见这话,艳鬼生怕又要挨打,便瑟缩一瞬,化成烟雾跑了。 “走吧,我累了。” 沈枯不明白安静躺在自己臂弯的人是什么想法,他的记忆空空荡荡,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被刺了一剑,更不知道阮桑枝为什么还能信任自己。 就连他这莫名其妙能对付鬼怪的本事,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在想什么?” 阮桑枝被他杂乱的心跳吵醒了,不由得嘟囔一句,却发觉他体温也霎时升高了些。 莫非是这具躯体出了问题? 她将手覆在沈枯的心口,从裂纹中探出一丝魂力,触及到那道魂魄时,依旧能感受到久违的安心和亲昵。 沈枯没有回应,阮桑枝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永和宫的院子里,伸手就能碰到那棵梅花树。 “怎么不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