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殿内,好戏开场。 这次被声讨的对象从霜儿变成了秋月姑娘,前者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间,后者跪在大殿中央,摇摇欲坠,似乎一眼能望到头了。 周遭这些贵人,正在决断她的死活。 “贵妃娘娘到!” 引路的小宫女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是谁的馊主意,反正全殿的目光又聚焦到了阮桑枝身上,真是令她异常熟悉。 “今儿个气色不错。” 林筝筝笑道,依旧是这丫头来拉她入座,还是和上次一样的位置。 “承你吉言,冷宫还挺养人的。” 阮桑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荒唐话,得到了她的白眼:“你还是偷着乐吧,可没人想让你安生养病。” 沈淑妃仿佛感觉到自己被阴阳怪气了,她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反驳一下,却是又想到了什么旧事,隐忍着没动静。 “这跪着的犯了什么事?” 人毕竟是自己叫过来的,沈淑妃任认命的答:“这是服侍本宫的秋月,同韩婕妤身边的霜儿起了……冲突。” 阮桑枝面露不解:“冲突?何至于此?” “……那霜儿不知怎的中了癔症,似乎还是些不干净的东西,惊扰了太后娘娘,已经押送慎刑司了。” 此言一出,刚走到门口的苏昭仪当即吓了一跳。三日不见,她倒是清瘦了许多,莫名的有些憔悴,或许是被这些事折腾的心神不宁。 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的走到了角落坐下,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似的。 倒是沈淑妃,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却又顾及着什么不敢挑明。 “小小一个秋月竟有这种能耐,不过说来也怪,慈宁宫离这远着呢,霜儿怎么就惊扰太后了。” 阮桑枝直接替她说了,沈淑妃这个怂蛋,还没被林筝筝骂醒,被太后拿捏的死死的。 “贵妃娘娘既然已经自请入冷宫,还管这些事做什么?” 一提到太后,江蝶儿就坐不住了,连忙吠两声表明自己的立场,给阮桑枝听乐了。 她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是皇宫,你算什么东西?对我指手画脚?” “你!” 江蝶儿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她气急败坏的道:“阮桑枝,你休得张狂!现在一没权二没兵的,还以为自己能像在凤州那般呼风唤雨吗?” “我这就去请太后娘娘,看她怎么治你!” “好啊,去请。” 那云淡风轻的脸色又令江蝶儿忐忑不安起来。莫非太后在虚张声势?她手上没有能让阮桑枝失去一切的把柄? 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阮桑枝顿觉索然无味:“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太后那种小心眼,若能真正对付得了自己,何苦耍这么些手段,只有江蝶儿这个没脑子的,被那女人哄的团团转。 她没再搭理江蝶儿,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便不疾不徐的道:“春秋轮回,时序更替,前朝忙着开基立业,后宫却在草菅人命。” “幸而皇上征战未归,诸位……想好该怎么跟他交代了吗?” “皇、皇上也会知道这件事吗?” 开口的是沈淑妃,她瞪大了眼睛,却又生出几分隐秘期待来。 “哪件?”阮桑枝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莲心?霜儿?还是……” 视线移动到跪着的秋月身上,那姑娘依旧是冷眼旁观,无喜无悲。 阮桑枝叹了口气:“茯苓,将她扶起来吧,找个小板凳坐着。” “是。”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茯苓动起手来也是行云流水,打心底里只有阮桑枝一个主子的她,在这群宫妃面前也毫不扭捏。 秋月如同傀儡一般的被她按在凳子上坐下,就在阮桑枝身侧,看上去就像被雄鹰护着的小鸡崽。 沈淑妃一阵面红耳赤,尽管秋月并非从家里带来的丫鬟,但毕竟是春华宫的人,自己不但没能保下来,还让她承了别人的庇护。 她心一横,厚着脸皮开口:“敢问贵妃娘娘有何高见?” 阮桑枝眉头轻皱,叹了口气:“本宫深居简出,对这些弯弯绕绕只算一知半解,可……” “娘娘请讲!” “那莲心可是不慎落水?”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那个凄惨的丫鬟,沈淑妃还是点了点头。 “淑妃娘娘与韩婕妤情同姐妹,料想秋月和霜儿也没什么可吵的,不知是什么缘由?” “娘娘竟是不知?”沈淑妃看向秋月,眼神满是疑惑:“前些日子,霜儿非说秋月是太后娘娘的……奸细,当时闹得不可开交,臣妾才让秋月去请娘娘过来。” “可秋月分明告诉本宫,江婕妤诬告霜儿推莲心落水——” “你休要血口喷人!”江蝶儿眉眼中的愤怒不似作假:“我那日好生待在殿内,哪知道什么霜儿莲儿?” 沈淑妃细细听来,更觉心惊胆战。她指尖颤抖,直指秋月:“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无话可说。” 话落,秋月闭上了眼,宛如冷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 听她这副作态,沈淑妃才后知后觉的瞪大双眼:“你竟然真是——” 奸细?叛徒?她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人。沈淑妃在这京城初来乍到的,她是真把堪称京城百事通的秋月当自己人。 “原来是这丫头搬弄是非。” 宋清姝气定神闲的说道,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本宫这就禀明太后娘娘,将秋月一并押送内务府处理,如何?” 那略带讽刺的目光也落到了阮桑枝身上,但她觉得并不可:“太后吓得心神不宁,你还想去叨扰,是何居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盛初立,福泽绵长,皇宫更是受龙气庇佑之地,哪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霜儿那所谓的癔症,恐怕是误会呢。” 沈淑妃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对对对,陛下说真龙天子,霜儿定是被秋月陷害了!” 见她上道,阮桑枝舒心不少:“不如将秋月打入冷宫,以禁足罚之,淑妃娘娘以为呢?” 贵妃的态度,让向来迟钝的沈淑妃破天荒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 她尽力克制住激动的心,忐忑的声音:“如此,甚好。” “你!” 看着宋清姝难以置信的脸色,阮桑枝语气也轻快起来:“这罪奴我就带走了,人美心善的昭仪娘娘,记得将冤枉的霜儿带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