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浅转眼在雪域又待了整整一万年。 经历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一万年,六姐殁去的伤口渐渐淡化,而那位神尊的面容却又如午夜梦回般再度清晰。 她这才明了,有些人闯入自己的生命,就像春风拂过十里长堤,风过,风息,而草已绿,花已红,抹不掉痕迹与踪影。 然而,她依然还有眷处雪域的思绪。只是每当发觉自己还会想起他,她就会哭泣、恼怒、恨自己不争气,哪还指望再见他? 直到…… 直到有一天,三姐金阳兴高采烈地到千秋殿禀报:“父帝,女儿这厢得了个好消息!” 当时殿上有狐帝、狐后、绝缘与仙浅和一众文武狐臣。 狐帝起初还淡然置之:“平静至斯,有何好消息?” 金阳笑逐颜开,道:“戮杀六妹的凶手,神族上琰,前日已降到瑶谷,想必是应劫之期临近。” 狐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睁大眼睛求证:“情况可属实?” “千真万确。” 狐帝乃拊掌,说:“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奇袭上琰,为吾六女报仇雪恨。” 他仍惦记着六女之命。 伊她明识大体,柔和劝道:“大王三思。须知千秋殿隐世千万年才攒下这等基业,守得万世平安。如今天界威势灼人,我族更当谨守自持,以宽谅为怀啊。” “可这是难得的告慰六女之灵的良机啊!”狐帝叹息道。 “我支持父帝,”金阳走上前说,“再说,即使我们不动手,其他各域妖族也会动手的。” “还是先静观其变,无论情况如何,我们守住雪域,守住我们尚健在的生灵为好。”狐后说。 绝缘说:“我支持母亲。星辰有落时,神明有劫期。六妹之灵如明珠熠熠生辉,有其寂黯时,却也长明在我们心里。” 仙浅心想:若这世间,真有复生之法就好了。 金阳复道:“战皇若陨,九天如失一柱,妖族兴隆则指日可待也。” 而仙浅,全程静听,未着只言。 战皇应劫当日,雪域听狐后之言,守在雪域静观其变。唯独狐七公主溜出雪域,来到传说中的瑶谷。 仙浅记得三姐曾说过:“即使我们不动手,其他各域妖族也会动手的。” 来到瑶谷之后,她发现果然如此,瑶谷周围妖氛甚浓,在那些环形小丘的外部,埋伏着许多妖族,有一位尚留有原形的鹿首人身的牡妖见一位白衣佳人来到自己旁边,便偏头问:“靓女,你也是来奇袭战皇的吗?” 仙浅看了他一眼,在他旁边蹲伏下来,说:“我是来帮助他的。” 鹿妖嗅见她身上气息浅淡,有一股白梅的清芬,唯独没有妖气,又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却允许她待在自己旁边,因为鹿妖感到仙浅身上氛围亲和,很喜爱她。 在一众环形小丘形成的圆圈内部,有一个金色的法阵,在法阵周围有一朵一朵的蓝色光华,约有六十余朵,不规则地散落在法阵周围,远观去,似是排列成了三圈,细看下,每一朵蓝色光华上都伫立了一位身披铠甲的神明。 在金色法阵中央,仙浅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那位战神,他正盘腿坐在光芒中,闭眼等候劫期降临。 她也闭上眼,在心中默默祝愿他一切平安。随后睁开眼睛,但见淡蓝光氛漫过法阵,一道金光从盘旋成漩的玄云中下击垂落到原先法阵的中央位置。 原先的朵朵光华也飘逸纷乱了起来,因为各处妖族选择在此时发动进击,而护卫上琰的战神在此时举起武器反抗。一时光氤变幻,烟尘四散。遮挡视线。 而仙浅也选择在此时迈出山丘,飞到法阵附近,大概因为易环锁住了她身上的妖气,她的降临乃至向法阵中央的战皇靠近都很顺利。 仙浅看见战皇已经昏迷,就想将他带回雪域自己闺阁中,亲自照料他。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或许是苍天怜悯,她带回上琰的过程很是顺利。 世事难料。应劫当日,出了意外,大意外——瑶谷中央,在群妖和众神相争的蓝紫与金银光氛和翻滚的灰色烟尘环绕的金色法阵中,突地罩起一层淡蓝光氛,应劫结束,光氛退后,瑶谷中央空空如也——战皇躯身不翼而飞。 这下,六界都目瞪口呆。妖界,懵怔;魔界,懵怔;神界,懵怔。 之后呢?之后六界不约而同地开始到处打探战皇下落。在这件事上,六界出奇地达到了思想统一。对于妖魔界来说,找到应劫之后的战皇,可以更顺利地完成应劫当天未竟的奇袭;对于神仙界来说,找到应劫之后的战皇可以更好地照料、恢复他;对于人界来说,找到应劫之后的战皇可以更好地供奉、保护他…… 可谁也没想到,应劫之后的战皇其实是被雪域小公主偷偷带回千秋殿并藏起来了。 她将他藏在灵香阁也就是她的闺房内。为确保他的安全,她还在他待着的暗格里设了障眼法,还洒了许多寒香粉,以掩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神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