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芜一直就在旁边候着。 公主回府才一个时辰的功夫,统共加一起都没有眯一炷香,都怪摄政王突然闯入,扰了公主的休息,不然等逗完潘梓研,公主也就午憩了。 可这并不容她说了算。 长公主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拦。 就是天子,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羽翼丰满,不需要这个姑姑的扶持了。 重新穿戴宫装,云微升又要去会会她那一日日成长起来的皇帝侄子了。 “步舟,”云微升叫停他准备和她一同进宫的动作,“你留府上,不必随我同行。” 步舟脚步一顿,抬头寻她的目光,眼里都是不解。 进宫之事本来是有些急的,可暼眼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眸子,就是再忙也能分出三分心来。 云微升近日的精神总是倦怠居多,每每从宫中回来都要午休好些时候,然而杂务缠身,五次里总有三次不得愿。 就如今日,身上困乏恹恹,却还要强打起精神,心情自然一般。 但大概就与男人们看见美女便走不动道一般,女人也有欣赏美色的需求。面对如此鲜嫩可口年轻诱人的桃李,即使阅遍美人无数如云微升,也难视若无睹。 解释的话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 “皇帝大了,被身边的人挑唆着,心思也跟着多了许多……我一人去便也罢了,你再跟着出入宫里,那些老顽固们,怕是又要没完没了地死谏了。” 她倒不怕能真威胁到自己,不过多出几具棺材钱,公主府还是担得起的。只是这档口还有更重要的事来等她处理,没必要自找麻烦。 “可您一人入宫,遇——” 自跟她的第一天起,若是没有他亲自去做的任务,步舟一般都会跟随云微升左右,无论任何地方。 “没事儿,现在还不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你家殿下我啊,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云微升这性格,即便刀子架脖子上了也能与刺客开两句不痛不痒的玩笑,更何况拿她自己说笑了。 “殿下千岁。” 步舟还是一贯地听不得她自损的玩笑之言,板着脸沉声反驳。 啧。 他也越发不好逗了。 云微升讪讪笑过,心中想起初见他的场面,那样青涩单纯。即使身怀绝技,武功盖世,也叫人瞧不出半分锋芒狠厉。 唯有看这世间的神态,澄澈动人。 叫她这样世故尘蒙的人都一时鬼迷心窍,心软地放过了这从小就被留作下任皇帝暗卫培养的少年。 步舟是云微弦留给自己儿子,下任君主的一把刀。 只是人死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选太子储君就一命呜呼了,暗卫也跟着废了,没有交接出去。 云微升抢先姜乌坎一步,在他之前发现了这批人。 本想着留着都是祸患,若不处死,以后即便不为小皇帝所用,也会落到姜乌坎手里被他拿去做更大的阴谋。 不如自己狠心清理了,也能少些担忧。 只是步舟这小子,六年前才将将十四就已初具惊艳之姿,不过暗地陋室都光华四射,叫观者暗叹明珠蒙尘。 云微升不能免俗,也被晃了眼,软了心。就此将他捞了出来,做了自己的护卫近侍。 时至今日,越来越好用,凡交予他的任务,就没有失败失手了的,越来越得她的心意,她也待他越来越好。 只是有一点。 云微升感受着因为催促而比平日颠簸些的马车,在微微摇晃中暗骂自己一声,一颗色心是越来越膨胀了。 这两年看着步舟,总是心浮意动,浮想联翩。 少年的肩膀逐渐宽阔板直,面上褪去幼稚,黑衣劲服将其腰身系得没有一丝赘余,视线经过时,总要流连忘返一阵儿。 夏热炎炎,气燥难耐也是正常。 她到底是个近三十的女人,身体越发成熟,又因位高权重。权力滋生欲望,也助长欲望,低眉便触手可得任何她看得上眼的,又何必强行压抑。 她啊……总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拇指叠在食指中指间,反复轻捻摩挲,细细回味那弹滑劲道,不同于她这样的女人的触感。 插满金钗步摇的发髻阻挡着她想要仰躺喟叹的欲望,只得耷靠在软垫上,眼光流离,羽睫轻颤。 二十了。 刚刚好呢。 有的少年初长成,有的才初为少年。 “姑姑。” 小皇帝云知尔起身迎她。 云微升扫了眼,正看折子呢。 她这个侄儿,自前年年初满了十岁便开始接触政务,如今虽不能完全独立掌阅,但也姑且算得心应手了。 毕竟身后要为被长公主控制的可怜幼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臣们也如过江之鲫,在这两年里不断冒头。 有他们的扶持,就是个天生的痴儿傻子都能有模有样地看几页奏折了。 “知尔在看什么?” 云微升任他挽住自己的胳膊,一步步向他才起来的位置上走去。 云知尔还不到十三岁,个子却不矮,已将至她的眉眼处。 云家人的身姿都是极其挺拔秀美的类型,即使是女子也都高挑曼妙,能够比肩一部分男子的。 “哦,是早朝时未来得及说完的一些杂事,姑姑不必……”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微升的眼神便先一步扫到了几个字眼,“西……辰?” 她拨开最上面摊着的看了一半的折子,“西辰急报”四个字才完整地映入眼帘。 “喔……这个应当是才送来的,朕还没来得及看。”小皇帝边说边自觉拿了起来,没有打开直接递给了她。 云微升很受用,取出其中薄薄一层纸,也不藏着,端放在两人之间,一目三行地略过。 竟是准西辰王,三王子元赫使人送来的书信。 “这位三王子倒是礼数周到,”云知尔看清元赫的意思,心里一哂,觉得对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只是西辰毕竟文化脉浅,风俗不雅,这种事儿不说低调些,还要大张旗鼓……” 他几岁的时候,就听过一次了,“陶华公主已嫁去西辰十年,又经历过两次婚姻,如今不过是再从其俗,何必这么——” 小皇帝噤声。 云微升看他的目光,冷得有些令人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