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 赵瑞华的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才要将其微微宣泄出一些，就被外面的尖叫声打断。 “啊——” 孙耀华扭头，就看到了令她气急攻心的一幕。 院中突然闯进来七八个日本兵，脸上透着淫笑，将魔手伸向了院中负责照顾流民和伤患的女学生。 “住手！” 她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站在女孩儿们的面前，对着那些日本人吼道，“你们想做什么！” 赵瑞华紧跟着出去，并靠前一步，若有若无地挡住那些罪恶的目光。 为首的一个日本军官，大肚便便，身材矮小，猥琐阴狠。 豆大的眼睛扫向孙耀华，让她立即就有些头皮发麻的恶心。 叽里咕噜地看着他们说了一通，但并不影响她们听不懂。 “石原先生说，要你们交出五十个女人，让他们带走。” 在他们都没注意的一边，一位穿着体面，斯文“和善”的人从这位日本军官的身后走出，用中国话重复着那名日本军官的话。 是日本人的翻译官。 不过…… “郑隽雅？” 孙耀华似是不敢相信，她才把眼神转向这个说话的人，瞳孔就紧急一缩。 “你！” 她顿时气血翻涌，觉得太过荒谬。 “你竟然做了汉奸！” 面对孙耀华的指控，郑隽雅挪开了目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也没有狡辩，只剩尴尬和难堪。 孙耀华见此，几欲气笑。 她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那会儿还因为孙耀中不尊重他，说他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而心生恼怒，与哥哥生气。 现在简直后悔至极。 她哥怪不得能开飞机呢，眼神就是比一般人都好。 一眼便识破了这个人的内核。 意志不坚定，就会贪生怕死，就会背叛祖国，就会做汉奸卖国贼！ 那个叫石原的日本鬼子见她说了许多，却没等来郑隽雅的翻译，又气又怒，大声呵斥并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石……他说，要你们自动叫出来，不然……” 他的目光也有不忍，看着孙耀华的眼神带着乞求，“不然就要杀光这些难民。” 奥拉尔怒不可遏，走上前强烈谴责，高挑的身形将那个日本军官衬得好像一个大倭瓜。 “你们不可以这么做，这是美国救济中心所庇护的人，你们无权带走！” 身后就挂着国旗，还有红十字的标志，石原面带不屑却还有几分忌惮。 但畜生不为人法约束。 他只是稍缓了语气，可说的话依然令人愤怒。 “他说，减为三十人，由你们做决定，今天一定要将人带走。” 孙耀华早该想到的。 这些日子，他们路过时觊觎的眼神。 只是没想到，这样荒诞反人性的情境，真的有朝一日会在她面前发生。 她没有看身后的学生和女人。 这样做只会将压力丢向她们，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可她该怎么办。 该怎么破了这个局？ 时间在流逝，她的心咚咚跳，一秒钟都极难度过。 赵瑞华的手，慢慢伸向后腰。 “我去。” 一个女学生站了出来，她还很小很小，才上中学。 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生怯怯的，并不晓得自己这一声会将她带向黑暗深渊。 “小景环不能去，我替她去。” 这是和景环挨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据说她的女儿和景环差不多大，但前不久被一颗从天而降的炸弹带走了。 “让我去吧。” 这位孙耀华也认得，这姑娘本该是今年要毕业的，成绩上佳，全科优秀。 若没有战争，她将会成为新时代女性的标杆之一。 “小丫头们就别去了，年轻纯白有文化，以后能做好些事的，别叫那群畜生糟践了，叫我们姐儿几个去吧。” 这一下，就站出来了五位女士，她们打扮得和周围人不大一样，要美丽娇媚许多。 即使烽火不断，也不减她们的曼妙风姿。 这是东区享乐门出来的姑娘。 炮火无眼，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战争来了，她们也没得安生。 孙耀华的眼角不自觉滑下一行泪水，但她的眼里并没有悲伤，反而燃烧着不绝的希望。 对着那五位女士和站着的所有姑娘们说道，“不，我们都是一样的。” 深吸一口气，转身换上冷漠的样子，对郑隽雅道，“可以给我们些时间吗，毕竟没有人真的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郑隽雅是中国人，他自然听得懂刚才几位站出来的女孩儿还有女人们说的话。 也知道孙耀华不会就这样老实配合的。 可他也没有将这些翻译给石原，只说她们愿意但需要些时间。 石原自然欣喜，“十分钟，只有十分钟。” 说完，便兴冲冲地带着那几个日本鬼子退到了院外。 他们有枪，并不怕她们会耍花样。 孙耀华见他们彻底退走，才凑了过去，与她们围在一起。 压低声音，道，“咱们谁都不去，一个都不去。” 她回想刚才留意并记下的细节，“他们一共九个人，不加那翻译官就是八个人。” 郑隽雅那货，她不认为他还有什么威胁力。 “他们八个人，都有枪，我们有至少两百人，没有武器。” 但是…… “除去那个石原拿的是手枪，其他人都是长枪，长枪开枪的速度慢些，这中间的时间差，足够有一个人扑过去，叫他制服……” 或许她是在理想化拼命肉搏，但是中国女人就是宁可死，也不会让步于日本鬼子。 “我们来，”在这群人中，男人们居于极少数，且多为老弱幼残者。 但也有些手脚全乎而因家被毁才被迫滞留于此地的男人。 他们在刚才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所以，此时突然出声，就极其突兀。 “堂堂男儿，保护家国是本职，哪能让你们冲在前面保护我们，没有这个道理。” 说话者，是一位四十左右的斯文先生。 “我虽一介书生，没有大本事，可我愿一试，哪怕上去只是堵住第一颗子弹，那也值了。” 他转向众人，道，“这几日，我听说城中的战士们都已将近弩末之势，但他们没有退，只是拼尽全力冲到日本人的阵营里，一个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