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瞬间便捕捉到了关键，严肃神色，忙道，“你可别去。” 孙业鼎就在一旁，当然听到了这段，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听到时分了个眼神过来，又若无其事面带微笑地移开了。 “没有去，我只是听了一段。” 孙耀先摇了摇头，他已到了知晓时事感知国情的年纪。如今除非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不听不看，不然没有人不明白北平乃至全国形势的紧张。 而他也懂得自家在北平的微妙。 树大招风，即便是他一个孩子，在这时候做些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上升到家族。 “嗯，多听多看多想但要慎行。” 大老爷满意儿子的回答，但不忘再多叮咛两句，“你如今也大了，再不能做无忧的孩子了。” “明年，你也要出国留学，届时没有家里人在身边，还得你自己稳得住拿主意才是。” 听他提到这个，孙业鼎才接着说道，“没事儿，祖儿不是在嘛，有大哥带着，先儿会适应得很好的。” 而且孙耀先去留学的年纪也比当年老大孙耀祖晚些。 毕竟在大老爷的规划里，两人承担着不同的责任。老大走仕途，要早早适应，打好基础。老二继承家业，晚些送出去也只是为了见见世面，开拓视野。 经商嘛，主要一点在于敏锐。 如今时代变化日新月异，总要有远超于常人的眼界才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屹立不倒。 话题呢，因此就被扯到了学业上，自然而然就联系到了孙耀中和孙耀华。 他们二人回来也得读书的。 “中哥儿的学校好安置的，祖儿和先儿都是从京小升入的京中，无论师资力量还是学校环境都是顶好，再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了。” 大老爷对孩子们的教育是很看重的，选择这些学校也是思考了许久的结果。 “华儿呢，现在倒是可以和耀中一起，京小是男女同校制，倒也无妨，就是以后入了中学就不行了。” 现下，女孩子读书毕竟为少数。 小学的时候，年纪小同校倒也没关系。 但到了中学，基本都实行男女分校制，专门的女校也不算多。 “华儿在国外长大，最适合她的便是中西女中了……” “中西女中？”孙耀华听到后，低头询问旁边坐着的大小姐，“只有女孩子可以去的学校吗？” 这会儿，其实不论国内还是国外，一般都是分校制。 “嗯，是很不错的学校，女校当中最顶级的，管理也很严格，不允许着装奢侈施脂粉，还要住校的，只有周末可以回家……” 大小姐细细替她解惑，“不过严格也好，从那里毕业了你就能考上好些的大学，以后做个新潮的女士。” 孙耀华笑道，“大姐姐可也是在那女中读过书？” 说得这样详细，感觉亲身经历一般。 可大小姐摇了摇头，遗憾道，“没有呢，只读了京小，习了些字便被叫回家来了，”她顿了顿，见耀华疑惑，又小声说道，“张家夫人不喜新式女子。” 新式女子，和男孩子一样，读书写字做文章。 以中西女中为例，在那里，女孩子们要学习的课程都不限于国文、英语、历史了，同时还要包括科学、算数、地理、音乐、家政、礼仪等等一系列全面而广阔的教育课程。 如此教育之下的女性，又怎会再将视野投向后宅中的四方天地？ 所以，老派人家还是不喜欢的多。 张夫人不喜欢，王姨娘自然是不会叫大小姐再去上学，而大夫人和大老爷对此也不阻止便可以明白，他们应当也是无所谓的。 毕竟当下新旧思想混杂，不是每个人的眼睛都完全睁开了的。 譬如大老爷，他不会阻止自己的女儿辍学以安心待嫁，但是也会积极为侄女的入学多做考虑。 这便是现状。 都可，也都不可。 “没关系的，等我也考进那女中以后，有什么稀奇事儿，我都和大姐姐分享！” 大小姐闻言，开心地握住她的手，亲昵地碰碰，“那便谢谢小妹啦，大姐等着你来说。” “嗯，一定！” 孙耀华郑重保证。 两姐妹的约定，美好而纯白，好像夏夜里刹那绽放的昙花，万籁俱静，悄然苏醒，犹如月下霓裳，在瞬间永恒美丽。 可夏天会逝去，秋天终将来临。 花朵的枯败，势不可挡。 当下的她们怎么会知道，有一个人，永远也等不到她从女中带回来的新奇见闻了。 ——分割线—— 京小的生活，对于孙耀华来说并不算枯燥无聊。 甚至不能说是“小儿科”。 以前在现代时，她还总是吐槽上学好辛苦，作业好多，每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个小时都与学习有关。 所以，以一位已经上过十六年学，完成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教育的成年人的角度来看，孙耀华以为自己可能要制霸民国京小。 搞不好还要带回来个“神童”“紫微星”的称号。 那样的话，她可能会有些不好意思，这多胜之不武啊。 然而…… 现实给她踏踏实实地兜了盆冷水。 还是那句话，不要小看这时代的任何一个人。 不要自以为先进前沿，看如今身边的人就觉得是在看“古人”。 实则，“古人”的脑子不差于现代，反而更专注，更认真，更心无旁骛。 没有手机电脑游戏等高科技产品的干扰，这时候的人会更纯粹些。 表现在做学问上，就很明显。 小学课程也不轻松，不只是叫你玩就够了，同时也要学习很多专业课程。 “鸡娃”无处不在。 而孙耀华也是在回国入学以后，才发现了在来到这里之前，游戏系统和她说的“隐藏技能”是什么。 是语言学习的天赋。 在国外，因为意识还没有觉醒，“隐藏技能”也就不显，并未发现她有什么过人的学习能力，不过是英语说得溜，中文也很好这点叫孙父吃惊了些。 可她知道，这是母语啊，即便没有记忆，但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是能丢掉的吗！ 更何况，她哥哥也逆天的很，两人都不曾在语言学习上有过任何力不从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