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公还是母——” 孙耀华就要去抬小狗的腚,然后感到身边似乎静了许久。 抬眼看去,就对上了迷惑不明所以,拿着笔不知如何下手的男侍和一脸“姐姐你在说什么”的两个弟弟。 以及…… 笑得志得意满,只差在那张小白脸上刻上“你果然起名很废”的妖孽哥哥。 呜呼—— 既生她“华”何生他“中”啊!!! “怎么?这名儿不好?” 但她是不打算改了的,多新鲜的名字啊。 “好,怎么不好,”孙耀中一改戏谑模样,强撑着严肃起来,和一旁的弟弟们道,“以后咱这儿也改个名儿,不叫‘犬苑’了,就叫‘西交民巷’。他们洋人在东,咱们家洋狗在西,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彼此平等,泾渭分明!” 这一番论道,倒是将东交民巷里的洋人和她家的八只小京巴视作平等主体了。 一边的男侍们纷纷叫好,弟弟们也欢喜。 唯独耀华心神震撼,此刻才认真看着这个和她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从未分离的哥哥。 之前没有恢复意识,只觉得哥哥懂得多,很有兄长的派头。 孙父也喜欢这个早慧的儿子,常与他谈论工作见闻。 是以,他时不时冒出来的惊世骇闻,她多以赞叹回应便就过了。 可恢复了意识后,她自诩成人灵魂,便只把这个哥哥看作以前书本里、影视剧中看到的那些民国留洋归国的公子哥,京城小开什么的。 下意识里,她是没有正视他的真正心灵的。 孙耀华的一叶障目使得她在刚刚,才清醒了几分。 不要以为自己是现代人便有高高在上的视野,便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待“古人”。 事实上,真正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个半大孩子,就算常年在国外长大,但他身体里装的是中国人的血,中国人的骨头,中国人的魂灵。 就万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中国人的爱国之心,护国之切。 即便年少如她与哥哥,可无论在外还是如今回来,他们眼睛不瞎耳朵不聋,看得见也听得着如今所处时代她们国家的危机四伏。 被洋人觊觎和欺负的危机感、耻辱感,只是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给狗崽儿起名一事上,便可见端倪。 “行!” 孙耀华淡然笑道,“那就叫这些名儿。” 人能起的名字,狗为什么不可以起?她就要将这些带着“洋气”的东西平常化。 洋人怎么了,也并没有那么高人一等。 他们……终究会被赶出属于中国的每一寸领土。 “哥哥,那你来写吧,”她把笔递到了耀中手上,继续刚才的起名大业,“这个是菲利普,那个是杰西卡,唔……这还有一对儿,它俩玩得好,哈哈哈刚好一公一母,那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这个小胖胖一些,丑得还怪可爱的,就叫辛迪瑞拉吧,希望你以后能华丽蜕变……” 有了名字后的小狗们,显然比刚才快乐得多。 一个个都欢实地蹦了出来,在草地上翻滚打转。 “以后不用这样拘着它们,就让它们在这儿跑嘛,反正这后院儿也没什么人,不会冲撞了主客们……” 孙耀华给负责的男侍交待着。 刚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窝小狗挤在一起,确实为难它们了。 明明都是些不安静的性子,看看,这没了约束,都快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哎!路易斯,路易斯别跑远了啊!” 她眼看着那只小狗渐渐跑出活动圈,就要去追。 “妹妹!” 耀中想说让男侍去追就好,可她已经跑远了,想去追吧,但身边这俩弟弟又缠着他问东问西,便跟旁边立着的丫鬟道,“快跟上去,妹妹还不熟悉府里的路,别叫她迷了路。” 丫鬟听了,便也去追了。 就是慢了几步,转了个弯就看不到人了,还得猜着二小姐跑去了哪里。 同样一个错言就看不到狗的,是孙耀华。 她倒是没有迷路,刚才毕竟走过一回,还记着呢。 就是这小京巴没出来过,晕头巴脑地一顿横冲直撞,小短腿蹦跶得挺快,一不留神竟然就不知道钻去了哪里,没了踪影。 “路易斯,路易斯……小狗,京巴……” 担心这狗不认新名字,也就小狗小狗的叫着。 可唤了半天,却仍是没有。 她却出了犬苑,走到了刚才路过短暂驻足的地方。 戏楼。 出于好奇,也出于寻狗的猜测,她顺着一条曲径,穿过一道雕花门,便来了这“洞外天”。 因是半天,还没唱起来,休息的人休息,吊嗓子的吊嗓子,没有人发现园子里来了位尊贵的不速之客。 孙耀华只看哪里有路,哪里花草多,便往哪里去。 小狗嘛,就爱滚草地。 “汪汪汪——” 不消一会儿,还真让她听见了动静。 有小狗的声音。 顺着声响,她推开了眼前阻拦去路的一枝参天大树硕花累累,因而垂下来的花藤,轻轻拨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