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试图消化这漫长的时光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时,神庙外面忽然一阵嘈杂。 周晓辰和谢东流把视角拉出大殿,看到了大群鱼人聚集在门口被称作“鲜花广场”的开阔地。 一条头戴冠冕、身披红色祭披、衣领上有三叉戟纹样的鱼人在簇拥下走出来,他身后还跟随着手持三叉戟的仪仗队和另外三条鱼人。 鱼人欢呼着:“教皇冕下!” 周晓辰心情复杂地把光标挪到这条鱼身上,浮出“人物介绍”:鱼朗索瓦二世,亚特兰蒂斯现任教皇。 话说,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么神是怎么看待教皇的? 鱼朗索瓦二世走到鲜花广场的高台上,大声道:“我们今日有三件事。” “第一,鱼白尼将以《日心说》为题,发表演讲——这一学说挑战了鱼里士多德的《地心说》,有可能颠覆现有的宇宙模型。” “第二,鱼顿将以《万有引力》为题发表演说,这是该学说第一次公开亮相,据说这一学说是关于天体的运行。” “第三,鱼顿和鱼布尼茨将就‘谁第一个发明微积分’进行论战。” 鲜花广场山呼海啸。 且不谈这些学说应该有先后顺序,而不是同时亮相这种可能是AI压缩时间的小问题,周晓辰觉得有一个地方大大的不对劲:“神庙中没有任何发现其他文明的记载吗?” 谢东流跟她一起重新看石柱上的刻字:“没有。” 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不在“鱼人文明简史”上留下记录! 周晓辰:“鱼人的‘世界地图’是什么样子的?” 在“神”的视角下,她可以随便进入鱼人的建筑,从教堂档案室里翻出所有书籍。不过反倒是谢东流最先在一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海图。鱼人的海图显示,世界是一座孤岛,四面是无垠的海洋,而太阳永恒悬挂在孤岛的上方。 海图边缘有一句话:远方的船只总是先露出桅杆,再露出船体——我们据此判断世界是一个球。 “地球”一说无误,但海图仍然不是正确的世界模型。 根据从直播间获取的信息,在这颗星球上降生的文明就有五千多个,其中一半是诞生在陆地上,虽然具体位置不详,但鱼人占领的绝不是唯一的陆地。 就算这些文明绝大部分没有活过一万年,剩下的也应该不止两位数。祂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为什么文明会成为一个个孤岛? 周晓辰忽然福至心灵:“查查古典时期的神话记载。” 谢东流一边翻一边困惑地问:“可是那些神话不都是你编的吗?” 周晓辰:“所以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变化。” “海神波塞冬与东海龙王降下神谕,”也只有谢东流能大声念出这种东西而丝毫不觉得尴尬,“要有火。要有文字。” 周晓辰都被自己给尬到了:“再往后翻翻?” 谢东流:“大洪水吞没了陆地……?” 周晓辰:“这句不是我写的!” 一万年的时间在宇宙的尺度上只不过是一个瞬息,周晓辰不认为能发生“大洪水”这种程度的行星面貌变化——这么多水从哪来啊? 说不定其实是大气温室气体增加导致温度上升,晨昏线附近冰川融化,吞没了一部分陆地。 “这颗星球的文明分布在晨昏线的岛屿上。”周晓辰沉思,“因此延缓了文明战争的到来——但在鱼人的探索边界之外,其他文明仍然像黑暗森林里的猎手一样潜伏在那里。” “更糟糕的是,不做人的文明可以潜伏,做人的文明无法隐藏,”周晓辰引用了小明学长在直播里的分类法,“我们的每一艘船都是工业造物。当‘维京’这样的文明在深海苟发育时,我们的每一次航行都是在告诉对手,嘿,有个文明在这儿呢!” 她说得谢东流头发都竖起来了:“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吗?” “不知道,”周晓辰摊手,“但无论如何,我们要撕破‘无知’这道温情的屏障,让亲爱的鱼人们直面黑暗森林了。” 从文字存在开始,鱼人历一万一千年,神庙震动,海神波塞冬与东海龙王再次降下神谕。 鱼朗索瓦二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以“第一个聆听神谕的教皇”留名青史。当这条鱼带领另外十二条主教鱼进入神庙时,那些尚且空白的石柱上开始自动地镌刻文字,并且第一行就让他瞳孔地震: 海图是错误的。 我们脚下不是唯一的陆地。我们不是这颗星球唯一的智慧生物。 接下来那些石柱上甚至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怪物的立绘,向他们演示其他的“智慧生物”可能是什么模样。而比那些怪物还要可怕的,是最后一句话: 我们的存在无法隐瞒。文明战争随时可能开启。临近岛屿的坚船利炮或许已经在路上,深海里的怪物或许已经进化出爪牙。科技是我们唯一的倚仗。 输出了大量“预言”后,在这天的二十四个回合里,周晓辰拉着谢东流按着高考的考纲剧透了大量的科学理论,并试图在关键的技术节点揠苗助长: 最核心的当然是能源和动力。化石燃料勘探,蒸汽机和内燃机构造,电磁感应与发电机。 周晓辰有点担心用力过猛:“会不会把苗拔死了?” 谢东流:“这些不都是很基础的知识吗?” 周晓辰:……直到今天还是常常被星际人秀一脸。 如果说忽然降临的“预言”还让鱼人对已经快要从历史中消失、只在宗教的意义上存在的“神”心存怀疑的话,大量被证实的成体系科技传递让他们很快打消了这种质疑。 鱼人的群星们疯狂燃烧自己,科技以称得上是跃迁的速度攀升,直到第一艘蒸汽动力船下水,鱼人们得以越过他们曾经的“世界边界”——然后就在那里发生了第一场文明遭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