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虫族“生命线”的构造本身并不能提供多少有效信息,但虫族对攻击的反应一定可以。 星舰的攻击方式主要有两大类:激光、粒子束这类光速或近光速武器,以及导弹。 近光速武器难以闪避,是太空中的大杀器,但在大气中难免能量衰减,即使1017d的大气非常稀薄,攻击距离也被压缩到了几公里,这个位置已经进入了飞行虫族的攻击范围,是非常危险的,通常是无人驾驶星舰的选择。 另外就是导弹,理论上舰艇可以保持在相对安全的高度,依靠军人手动制导,追踪到目标后判断时机引爆,从而克服虫族的“因果闪避”。 ——因此当一艘舰艇坠毁的时候,从使用武器的类型,周晓辰其实能够判断里面有没有军人驾驶。 她艰难地把注意力从开始零星坠毁的星舰上移开,专心利用“太岁”的计算核心,统计虫族在不同坐标的反击强度,由此生成的点状图像一条萤火虫的光带,又像蓝星上看到的银河,围绕1017d熠熠生辉。 即使母虫的“切片”再多,分散到一整颗星球上,仍然不过是沧海之几粟。 周晓辰把这些光点同步到虫族长城的3D还原模型上,然后思考母虫是怎么想的? 判断必须基于足够的数据,而这些数据的背后,都是伤亡。 逐渐开始有舰艇申请挂载“太岁”。一部分是舰艇损坏需要维修,一部分是驾驶者受伤或者精神力使用过度,需要回到医疗舱治疗,还有一部分则比较幸运,只是例行轮换。 常笑说的没错,绝大部分伤员都是精神创伤——驾驶舱是舰艇防护最高的位置,必要时还可以弹出,如果到了驾驶者受到物理伤害的程度,已经很难活着回来了。 受伤和轮换的战士都在精神创伤复健区疗养——即使没有明显创伤,长时间、高强度使用精神力,也是非常疲惫的。这里如常笑所说,渐渐热闹了起来。 周晓辰嫌弃“太岁”的服务太冷漠,把她作为人类的有温度的关怀发扬光大,指使机器狗叼着盛热牛奶的罐子到处送温暖——热牛奶是她在这座空间站评价最高的食物了,很适合抚慰受伤的心灵。 医疗舱人越来越多后,周晓辰已经不回深海舱睡觉了,像个24小时社畜,吃喝拉撒在中控室——毕竟要是被人看到有个机甲在中控室和医疗舱之间来来回回太空行走,那就说不清楚了。 ——先不说别的,就凭消杀间和厕所都有摄像头,她当过“太岁”的事情也得死死捂住! ——虽然她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偷窥,但还是会被灭口吧! 战斗打响三十多个小时后,周晓辰无可避免地见到了第一个熟人:刘光远。 这是她参加联防大军事技能测试时的射击考官,就是那个当考官如放假摸鱼,劝她“不要做孤狼”的松弛感学长。 这位学长虽然光荣负伤,但依然很活泼,在医疗舱上蹿下跳,拉住每一个战友大侃他的光辉战绩,最后战友们都绕着他走。 机器狗叼着牛奶送过去,刘光远眼睛一亮,把牛奶放在一边,一把薅住机器狗:“旺财!是你吗旺财!”然后一顿蹂躏,吓得机器狗四肢乱刨,但被他摁住,又迫于“不能伤害人类”的底层命令无法反抗,好一幕调戏良家狗。 周晓辰很无语:……她看出来这位学长真的精神受创了。 这一方医疗舱中,她看到了联盟军人的另一面。在这一幕众生相里,他们生动地演绎了“精神波动的谷底”。 有人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喊着“你瞅啥”就要给机器狗一点铁拳的问候,但被医疗兵摁住,一针麻醉放倒,然后抬走接受舒缓治疗。 有人本来好好地啜着牛奶,忽然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想听水疗音乐呜呜呜”…… 放水疗音乐的周晓辰:……不是,那你们想听点什么? 还有两个汉子抱头痛哭的;有突然跳上桌,要给大伙来一段芭蕾的;还有感觉自己忽然爱上了对桌的战友,当场单膝下跪,向战友表白的……宛如一座大型精神病院。 例行轮换的人情绪要平静得多,刚开始他们还试图安抚那些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战友,但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被吓跑,吃完饭赶紧逃回深海舱躺平。 就是这个时候,周晓辰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Щ1167号舰,申请挂载。” ——每一艘舰艇上都有“太岁”的接口,挂载命令可以直接键入,但要进行声音和虹膜验证。 周晓辰几乎有一瞬间的窒息,直到看到他打的是“轮换”灯,才缓过一口气,通过“允许挂载”命令的时候,甚至感觉指尖发麻。 在维修舱,“太岁”的机械音同步响起:“联盟行星防御军,Алексей·Николаевич·Марлин,ID:,欢迎登陆‘太岁’联盟军用空间站。” 1167号舰护盾还比较完好,只有舰尾检查到虫族撞击痕迹,例行维护和添加燃料后,就可以继续投入战斗。当然,会换人驾驶——军人从前线回来,是需要轮换休息的。 阿列克谢大概也是第一次登上太岁,不太熟悉地跟着引导进了全身消杀间——然后周晓辰吓得“嗖”一下从这一片的摄像头划走了。 周晓辰觉得自己指挥机器狗给每个人送温暖,简直是个鬼才——于是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让狗跑过去,也给他一杯热牛奶。 阿列克谢接过热牛奶,有点茫然地抬头找摄像头,仿佛不知道该不该向“太岁”说谢谢——这一幕对周晓辰来说有点儿怪异,仿佛他正在跟她的复眼对视——啊呸,说的好像她已经不是人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