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宋云策的时候尤其心虚,心虚就算了,他还有些畏惧,倒退几步,才勉强维持住身为世家公子的风姿:“你来做什么?我只是与宋姑娘说说话,难不成你连这个都要管?” 宋云策因日子滋润而抽条不少的身子结结实实将宋森雪藏在身后,冷笑道:“我是她的兄长,自然不能让她被鸡鸣狗盗之辈哄骗,你说此事我应不应该管?” 他这话说得不好听,宋森雪从他背后探出脑袋,预备着看沈冲恼羞成怒再闹起来。 毕竟血流成河什么的,她最喜欢看了。 但很可惜,沈冲的脸色虽然难看,却到底不曾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宋森雪只能颇为惋惜地收回目光。 “惋惜什么?不舍得他走?”宋森雪被宋云策惊醒。 她看着脸色不善的宋云策,神情有些古怪:“你管这个做什么?况且我也不会看重他,像他这种人,最好一辈子不能中举才好。” “不然还要提防着他翻身反咬我们一口。” 她话语出口,便看见宋云策眉目舒展,神情由阴转晴,他似乎很是高兴:“你说得对,这种人确实应该尽早踩死。” “以免他翻身反咬我们一口。” 他在我们二字上刻意咬重,只可惜宋森雪全然未曾听见,带着芙朱已然远去。 宋森雪在宫中受辱,而楚秀容被太妃留在宫中受宠的消息已经在楚家满天飞。 次日一早,楚家四太太便上门,坐在宋森雪床边:“唉,秀容这孩子,自己得了好处,怎么也不肯照看照看你?说到底是姐妹,你这般憔悴,也是秀容照看不周到的缘故。” 她虽然早就与宋森雪扯破脸皮,但说到底眼下还没有踩死送啥呢虚的机会,故而说话也还只是阴阳怪气,留出几分余地。 宋森雪却不打算惯着她,顺坡下驴:“既然舅母都这么说了,要是我一直拒绝,倒是我不懂事,不过说起来,舅母打算怎么补偿我呢?作为秀容表姐未曾照顾好我的代价。” 她笑着看向楚四太太,而楚四太太显然也未曾想到宋森雪居然会这般说话,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说是你秀容表姐的过错,可是真正算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呢?” “如今你秀容表姐眼见着是要飞黄腾达了,日后有什么好处,也不会忘了你的,你不必如此斤斤计较。” 宋森雪若有所思地听着她开口说完:“这么说来,日后秀容表姐得了富贵,一定不会……” 她还打算给楚四太太下套的时候,楚老太爷那位长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表姑娘,老太爷回来了,说是有事想要吩咐您。” 此话一出,坐在宋森雪身边的楚四太太脸色更僵。 从自己这个外甥女回来开始,每次自家公爹把人叫过去,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眼下,身边小辈刚刚出丑,也没了什么价值,自家的公爹就算把人叫过去,多半也是为着在宫内出丑的事情训诫。 楚四太太还在安慰自己的时候,宋森雪已经跟着那位长随离开,路上,这位素日伏侍楚老太爷眼高于顶的长随,对着宋森雪,颇为和颜悦色:“表姑娘,老太爷今日在宫中,得知了海运关口之事。” “眼下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派人去琉球。” 宋森雪心底明白。 楚秀容能否当上三皇子妃尚且不清楚,但是她预料到的海运关口之事已经板上钉钉,能够为楚家带来的利益,是实打实的。 宋森雪的脚步加快不少,进入书房的时候,楚老太爷已经在等待,他看着宋森雪的表情,犹如在看聚宝盆:“你既然得知了海运之事,可还知道什么?” “今年朝廷便要开放向交趾的关口,到时候楚家也会派出船只。”楚老太爷的目光犹如鹰隼,盯着宋森雪,“你觉得,此时航行,是否妥当?” 那双眼睛经历风霜仍旧让人不寒而栗,而宋森雪只是神态平和地坐在楚老太爷对面:“外祖父既然想知道此事,那也应当给我些好处。” 楚老太爷正待开口,却被再次打断。 “外祖父也不必说什么为了家族奉献的话,到时候得到的好处都是舅舅与表哥们的,而我与我母亲的婚事如今尚且不能自己做主。” “这等好处,我不愿意要,当然,薛家若是有了我的消息,想必会十分愿意帮助我与我母亲,外祖父以为如何呢?” 此话出口,原本看着宋森雪还算温和的楚老太爷,骤然变得凶狠起来,那双眼睛里,杀意浓烈,宋森雪却像是未曾察觉一般,含笑开口。 “外祖父不必担心,我到底还是您的外孙女,也不会当真这般绝情,我只有一点,还请外祖父放我与母亲一个自由身,否则……没有我的消息,楚家只怕不会好过呀。” 原本杀意浓烈的楚老太爷在听见宋森雪的话的时候,神情骤然凌厉起来,一老一少就此对峙,谁也不肯退缩。 宋森雪胸有成竹。 因为她前世虽然不曾如何关注楚家,却知道楚家的覆灭正是因为海运,且那次海运倒霉的,还有另外两家,只是那两家人都不曾那般好大喜功。 故而损失特别惨重以至于覆灭的,只有楚家一个,而这件事,显然不是眼下的楚老太爷能够探知的,就算对方心存疑虑,只怕也不会舍得用楚家来做赌注。 整个楚家,最爱楚家的,大概也只有这位老太爷,毕竟是一步步营造出来的大家族啊。 两人目光僵持许久,片刻后,楚老太爷败下阵来,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的长随。 “你去官府要一份切结书来。” 宋森雪唇角勾起:有了这份切结书,她与自己的母亲就能从楚家离开。 再也不必因为婚事被楚家掣肘,况且搬出去后,有宋云策在,她们迟早会是官员家眷,到时候对上楚家,也不必太过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