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看着眼前这位娇艳稚嫩的少女,有些不甘地攥紧双手,片刻后,终是对宋森雪俯首:“姑娘既然能得陛下陛下青睐,自然是比我们这些人更有本事出息,姑娘吩咐,奴婢莫敢不从。” 她声音里的不甘愿,宋森雪光是听着,便觉得牙齿发酸:曾经进入宫墙的女人们,谁未曾想过借着帝王垂怜的东风扶摇直上? 但宫苑深深,这等平步青云的事,一要看命,二要看本事,三,则是要看脸。 那位天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王,轻易不会将点茶技艺教与旁人,他嫌旁人太俗。 而严先生既然能得帝王教授,命与本事,想来都不会太差。 唯有这张脸……。 宋森雪看着,暗自轻叹。 那位帝王极爱美人,不是好色之爱,而是如欣赏花草树木之珍重,严先生这副皮囊便如松柏之于牡丹。 帝王自然不会喜欢。 对严先生来说,万般筹谋败于容貌,她如何能甘心认命? “先生不必如此,宫中要出人头地,自然有别的法子,若是先生愿意助我,我会帮先生雪耻。”宋森雪放轻语调,恩威并施。 严先生虽不大相信这位雪肤花貌的姑娘,神情却到底柔软下来,宋森雪微微一笑:“等到时候秀容表姐婚宴之时,还请先生助我。” 她示意这位先生凑近低声吩咐。 片刻后,严先生看向宋森雪的表情便古怪起来。 宋森雪只是含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生也莫要觉得我下手狠毒。” 严先生到底是从宫墙里出来的人,最初的惊愕散去,如今的神情已然平淡。 “依我看来,姑娘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办事,须知这世上若是心慈手软,可是活不久的。” 宋森雪不再多说什么,示意芙朱送客。 没过几日,那位知府大人的心肝肉在外五毒俱全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与此同时,对方在外包养了一房外室,如今已身怀有孕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楚老太爷与楚家的男人们虽然早就做好了把楚家女子作为牺牲品的准备,对这些流言不予理会,但作为母亲的楚四太太在得知此事后到底是心疼自家女孩。 她亲自去自己的夫君那处闹了一通,紧接着又带人去寻楚老太爷,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被禁足祠堂半个月,要等到楚秀容成亲当天,才能被放出来。 这些消息在楚家虽然不算闹得人尽皆知,但几位与四房不太对付的主子都得知了这个情况,而楚秀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自家母亲被禁足之后,竟还上门来寻宋森雪。 “想来那些事情,是你让我母亲知晓吧,定亲这么久,此事素来瞒得严严实实,又怎会在这几日骤然爆发?”楚秀容开门见山,“只可惜这些事情我早就知晓,纵使你将他们捅破天来,我也断然不会坏了这门亲事。” 宋森雪吃着茶,因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惨白难看:“姐姐,哪里是不想退婚?分明是不能退婚吧?楚家的女儿究竟是什么命运?你比我清楚。” 她一针见血,戳破楚秀容痛脚,楚秀容脸色难看,盯着她阴冷开口:“你今日令我母亲受辱,待到我出嫁之后,自然就会让你母亲也尝尝今日之辱。” 宋森雪仍旧回以平和一笑:“那静候佳音,姐姐是马上要出嫁的新嫁娘,千万要保重身体。” 楚秀容脸上原本还算平静的神情寸寸崩塌,她看了宋森雪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日子里,四房还有楚四太太的一对儿女撑着,倒也不十分落魄,但四房还是开始学着夹着尾巴做人。 连宋云策的日子都好过不少。 他原先在学堂里,虽然免了那些拳打脚踢,受到的欺辱也少了些,但到底还是有人为了捧臭脚而暗中对他下绊子,自从四房出事以来,他每日从学堂回来,精神肉眼可见的在好转。 但转眼间就到了楚秀容的好日子。 这一日,纵使楚家许多姐妹都与今日的新娘子感情不好,也得在明面上装出和睦的样子,前去为她送嫁添妆,宋森雪自然也身在其中。 她与自己母亲从庆国公府离开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好东西, 今日要来添妆,她也不曾吝啬,选了一套赤金红宝石的花冠头面。 相比之下,楚家其他姐姐妹妹们的添妆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纵使是楚秀容本人也有些目瞪口呆,毕竟当年楚家为了攀上庆国功夫,在楚氏的嫁妆上可没有少下苦功,不少物件,是如今楚家年轻一辈子的姑娘们至今都未曾见过的珍贵。 “这副头面原先是我母亲的嫁妆,自从出嫁以来也未曾带过,如今给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我亲自为姐姐试一下这副耳坠。” 宋森雪笑着从首饰盒里摸出来一对鲜艳欲滴的吊坠,要为眼前的新嫁娘亲手戴上。 “姐姐,其实这门婚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让你拒绝过,我想做的从最开始就是让你的母亲禁足,如此一来有些事情你身在内宅,没了你的母亲,替你筹谋打点,你又如何能够得知呢?” 宋森雪压低嗓音,确保言语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譬如那位公子哥,也就是我未来的姐夫,在外包养的那个外室,早就与他人有了首尾。” “我那姐夫虽然是个五毒俱全的王八蛋,但对这女子却还有几分真心,故而想将你迎娶入门之后,便将这女子带入府中,让她生下孩子。” “你也知道像咱们这样的富贵人家,若是外室要入府,必然要勘验血脉,那女子连自己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都未必晓得,又怎么会让这孩子平安降生?” 宋森雪将那对鲜红欲滴的耳坠重重为楚秀容戴好,笑意温柔:“姐姐倒不妨猜猜看那个外室的孩子,应当要用在什么方面才能获利最多?” “姐姐呀,舅母的禁足,为的便是这一刻,谁要与你争那些荣辱长短?” 她话音刚刚落下,门外便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