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没打算在铘澜山久待。 虽说如今几个称得上是好友的家伙都聚集于此,铘澜山内也被余墨跟颜淡两人维护得如桃花源般,但唐周既然说了要去寻找另外三位帝君的转世,他们自然不能在此消磨去太多时间,毕竟不论结果如何,唐周总归是要回一趟凌霄派的。 就在方多病与余墨去查看铘澜山,看看哪里还有问题,后续需不需要再用天坤滋养一番时,唐周也寻到了正一个人喝酒的柳维扬。 他扫了眼石桌上孤零零的酒杯,走过去坐了下来,问:“怎么不见陶姑娘?” 在神霄宫时,兴许因着是自己的地盘,柳维扬看陶紫炁并未看得那么紧,倒是来铘澜山的这几日,两人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出双入对得颜淡每每看见柳维扬,都忍不住朝他丢白眼。 而方多病向来爱黏着唐周,唐周对此也并无不自在,故而两人对这点倒是都觉得还好。 柳维扬喝了口酒,面上没什么不快,反倒想起什么似的,面上带着缱绻的笑意,“她与几只兔子精一起去山间摘花了,我跟过去,怕叫她们不自在。” 他到底是魔族,又曾经是邪神,兔子精生性胆小又敏感,哪怕他瞧着再和善,那些个还没长成的小兔子精也会因为他的气势瑟瑟发抖,几乎走不动道。 “倒是好兴致。”唐周眉梢微微一动,颇有几分不置可否,只是翻手变出了个酒杯,又伸长了手臂,从对面的邪神跟前将酒壶拎了过来,给自己满上一杯。 柳维扬目光从他变出来的酒杯慢慢扫到了面堂,面上的笑意也跟着一点一点收拢了起来。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唐周慢腾腾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道:“我当初并未洗去记忆,只是因着意外,转世之后才会如寻常凡人。” 所以仙衣彻底修补之后,他转世时保留的记忆才得以重新回忆起来,连带着也能通过地止运转神力。 柳维扬了然地收回了视线,从他跟前将酒壶取了回去,淡淡问:“你今日来,是想确认我从前所言真假?” 虽是用的问句,语气中却已是带上几分笃定。方才还笑得十分柔和的脸如今已经带上了未经遮掩的怅然。 唐周轻轻将杯子放下,也没有掩饰,直接道:“你与我说说傀儡术。” 他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并未对柳维扬说的幻身的术法多想,得知当初仙魔大战的邪神是烁骅假扮时更未曾将千年前的战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到了如今,回忆起这千年来帝尊的诸多行事,却是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柳维扬自然不知他所想,只以为他是担心有人再以傀儡术重蹈当年仙魔大战的覆辙,便干脆地将傀儡术传授给了他。 唐周在习得口诀后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当年的事,你没有想过再追查吗?你不觉得……” 当年的一切过于蹊跷了吗? 柳维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沉着面色道:“仙魔大战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罪魁祸首早已葬身其中,我也无意回到魔界,继续当年身不由己的生活。” 他微微一笑,“如今我只想陪着小炁,就这么逍遥自在地做个凡间的散修的生活。” “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唐周显得尤其淡漠的面庞在一瞬间仿佛褪去了那个凡人捉妖师的人性,恢复成了那个在天界生活了几万年的天界帝君。 他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了一下,“昨日袭击我们的人,来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好似早就知道我们会在铘澜山后山被阵法所困,特意挑着那个时间来将我……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这话倒是好笑。”柳维扬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且不说小炁能够复生,是因为我恢复记忆,又恰好寻到了楮墨,就说你第一次遭到黑衣人的袭击,难道那时也是有人通风报信?”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没有再说话的唐周:“与其怀疑小炁,倒不如想想当初你下凡之时是不是被什么人留下了印记。” 说罢便面色不愉地扭头离开。 唐周也不恼,只是仍坐在原地,面上露出几分思索。 柳维扬的话并非没有可能,他从八苦池转世的时候之所以会被洗去记忆,是因为转世的过程中受到了袭击。 当时他的仙胎跟神力已经逐渐化作了仙衣,只来得及用尽剩下的神力抵抗住了这一记致命伤,最终形成的仙衣上留下了一道缝隙,因此后来黑衣人袭击他时,他的仙衣才这么轻易地破裂。 他当初下凡间时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上神历劫时肉体凡胎,最脆弱不过,即便并非所有人都能破坏上神历劫之时所形成的仙衣,但一旦有人出手干预导致上神历劫失败,对历劫的上神而言,也会元气大伤。 故而他这次下凡,知道的人除了帝尊之外,也唯有经手此事的几位上仙跟仙侍。 帝尊…… 唐周抿起嘴唇,眼睫敛去了眼中闪过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