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追查到李娘子身份时,已是过去了一日多的时间,唐超的尸骨已经被唐家人领回家入殓。 唐家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仵作验尸的结果,但唐超死讯传回唐家后,年迈的唐家当家人便跟着病倒了,如今唐家剩下的三兄弟都忙着争夺家产,自顾不暇,实在没工夫去深究唐超的死因,只重新请了个仵作,检查过后证明了唐超确实是猝死的,没有其他中毒或是内伤的痕迹,便草草将人领了回来。 两人站在沈家门外,看着那位李娘子细心地给自己的孩子理着衣领,让他拿着糕点去摊子上寻父亲沈家大郎,自己则目送着孩子离开后,从屋里拎出个篮子,出了城,一路来到了长宁寺。 她没有去寻空觉,而是径直去了寺中放着长生牌位的往生殿。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跟前的长生牌位,好一会儿才用帕子掖了掖眼角,取出准备好的线香,拜了拜后,插入了中央的香炉中。 李娘子并没有在往生殿中待多久,便提着篮子离开了。 她并没有去找空觉,大概是因为本就还未到她去寻空觉的时间,在唐老四身死的这个时候贸然前去,说要断了肥料,反倒惹人怀疑。 方多病跟李莲花没有再跟着她回去,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下山的背影。 她生得很瘦,以至衣服挂在身上都空荡荡的,面容也蜡黄,叫本是清秀的面庞都失了容色,若不是自小刻入骨子里的仪态并未完全抹去,瞧着确实跟普通的清贫人家没什么不同。 但她的夫家沈家虽说算不上富裕,但毕竟能在城中有个固定的摊子,生活其实远没有乡下那么清苦,又怎么可能将她磋磨成这样。 会让她看着这么憔悴的,是她亲手做的那些肥料。 里头有种草药,是要小心炮制过才能使用的,但她没那么多功夫去细致地处理,便难免伤着了身子。 等她走远了,方多病才看了李莲花一眼,轻声问:“将真相告诉空觉后,我们便回莲花楼?” 李莲花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似是没将这几日的事放在心上。 他们这两日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了坊市传闻的源头,问出了传闻的真相。 李娘子出自临江镇的李家,家中几代人都是做的花卉生意,在临江镇乃至周边都颇有名声。 尤其是李娘子的父亲种出了本地没有的建兰仙山红后,光顾他们生意的大户人家便更多了。 十五年前,李娘子的父亲终于培育出了钻研多年的十八学士,只是这消息却不知怎的传到了当年正在临江镇,正打算见识见识李家养花本事的唐超耳中。 他当即便上门拜访了李家,想要买下那株十八学士。 只是李娘子的父亲好不容易将这十八学士培育出来,想将其当做家中招牌,即便要卖,也要大张旗鼓,赚够了名声再卖出去,哪里可能这花还未见人,便这么无声无息地给了唐超。 只是唐超见了那株十八学士后却早已红了眼,被拒绝后当夜便发狠地雇人直接闯入了李家,夺走了那株十八学士后还让人在李家放了把火。 再多的,他们寻上的那人便也不知道了,只晓得当年李家死了好几个人,随后便渐渐没落了下去,再听不见消息了。 不过用脚底板想也知道,唐超当年行事那么肆无忌惮,之所以没有出事,无非就是唐家当家人出手帮着抹了痕迹,甚至于李家剩下的那些人,都是受其迫害,才渐渐没了消息的。 而当年这事发生的时候,李娘子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如今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也难怪她哪怕用这么迂回的法子,哪怕有可能会连累到如今的夫家,也一心想要报复唐超。 空觉听闻过后双手合十,长长地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叹了声“痴儿”,但到底是做了李娘子的帮凶,他心中过不去那道坎,打算闭关修行一段时日。 查出一切真相的两人回到莲花楼后,便商量着将唐家害了李家一事跟李娘子设计害死唐超一事传书给如今还担任着户部尚书的方则仕。 这毕竟不涉及江湖,方多病又不似当初至少有个刑探的名头,这事本是轮不到他管的。 将传书送出去后,他倚靠在门边看了会儿已经挂上了夜空的月色。 今夜的月亮只剩一道弯弯的月牙,又被灰蒙蒙的乌云遮去了一些,几乎只露出一个小角,瞧着有些可怜。 李莲花走到他身边,也跟着他看了眼外头的月色,不甚感兴趣地拢起了手,道:“这夜深人静,倒是适合品乐,不如你吹首曲子来听听?” 方多病看着身边这人,唇边泛起了笑意,很快便摸出了身上的玉笛,对着月色吹奏了起来。 笛声清越悠扬,初时是淡淡的愁绪,渐渐成了疏朗,似振翅高飞的飞鸟,在夜空中盘旋一周后,最终落在了身侧。 李莲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从最开始的垂眼沉浸,到后来弯起的笑眼,在曲落之时,曲子的吹奏人笛子都未放下,便倾身拥了过来。 将他抱了个满怀。 方多病将手搭在他后脑,顺着这头柔顺的长发轻轻地捋着,低声道:“我早过了会因为案件伤神的年纪了,如今不过是仍有些唏嘘。” 即便他们私心觉得李娘子并未做错什么,在江湖中这也不过是寻常事,但是非对错,却不应由他们来决断。 李莲花勾了勾嘴角,“怎么,叫你吹个曲子来听听也有这么多话说。” 方多病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那是自然,我对你,总是有许多心里话说的。” 叫听着情话的老狐狸忍不住嫌弃地啧了声,却未曾从他怀中离开,反倒自然而然地松下了身体,靠了过去。 两人拥着说了会儿话,李莲花抓住了他的手臂,顺着小臂往上摸了摸,摸到了仍旧软得很的肌理,低声问:“还疼吗?” 方多病松了松拥着他的手,拉开一点距离后笑着侧眼看他,“都疼习惯了,怕是往后不疼,我都要不自在了。” 李莲花自是知道这种感觉的。 他抓着人的手慢慢放开来,指尖往下滑,擦过了方多病的手腕,手便这么被一把抓住了,裹进了掌心里。 “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天机山庄吧。”他轻声道。 【更新在审核,不知道啥时候审核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