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两人便出了长宁寺,分头去打探了死者跟空觉口中李娘子的消息。 死者姓唐,单名一个超字,但因为行四,外头都喊他唐老四。 唐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且并非小打小闹,是产出的胭脂被选入洛城贡品的大皇商,朝中还有别的大官做靠山,在洛城的地位,即便是知州也要给几分面子,不敢轻易得罪。 因着胭脂水粉的原材料多是花花草草,故而唐家在洛城城郊有一大片花田。 兴许是自小与花为伍,唐老四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甚至爱得都有些魔怔了,听闻他还曾因为一株十八学士茶花,雇了江湖人去培育出十八学士的人家抢夺,害死了那株十八学士的培育人。 只是此事并非发生在洛城,唐老四也一直好好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坊市间的传闻,谁也不敢将这传言闹大,生怕会沾惹上麻烦。 若不是李莲花心思敏锐,加上又擅长套话,他们兴许还听不到这个传闻。 而唐老四这人的性格,无疑叫他被人设计害死的可能性更大了几分,只是一早他们听到的消息却是仵作给唐超验过尸后,发觉他竟是因为过于激动而猝死的。 唐老四是唐家家主的老来子,因着才八个月便早产,出生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便一直被娇养着,养成了肆无忌惮的性子。 如今唐老四已经年近不惑,都快可以当人祖父的年纪了,身子自然也比年轻时更差些。 所以唐老四在偷长宁寺那株花王时过激猝死的消息传出来时,除了唐家人外,几乎没什么人怀疑仵作的验尸结果。 当然,如今还得加上两个人。 方多病将准备好的面巾从灵台中取了出来,抬手便要给李莲花戴上。 只是那面巾扑面而来的一股淡雅的香味,叫李莲花下意识地将头往后一仰,目光落在了几乎怼在跟前的面巾上。 “这香味……是你上次拿出来的那种香露?”他抬手取走了方多病还抓在手里的面巾,又凑近了闻了一下,眼睛便抬起来,直直地看了过去。 方多病点了点头,“这义庄里毕竟都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尸体,能挡挡便挡挡。” 李莲花垂眼看了下手中的面巾,指腹摸索了下这算不上好的料子,缓缓道:“这香露……并非凡物吧。” “从前从玄夜那里得的。”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方多病张手轻轻将他搂住,“别担心,他这些时日都没出来过,这香露还是那次留下来的,还剩下许多呢,你若是喜欢,到时我寻块玉,重新给你做个玉瓶。唯有用玉瓶装着,这些香露的气味才不会漏了去。” 跟前的臭小子大狗似的黏了过来,初时说着话还是虚搂着,等话说完了,手便也跟着收紧,将李莲花彻底搂入了怀里。 李莲花寻不着别的姿势地将下巴搭在了他肩上,抓着帕子的手也垂了下去,免得被这小子正好夹在两人胸前。 他眉梢微微一动,似是才想起来一般,随口问:“你这些时日将东西收在了哪里,怎么我不曾见过?” 方多病抱着他的手不免紧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想开了,毕竟玄夜这个异世界的修罗王都出现了,他身上有点不正常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轻抚了一下怀中人的背脊,“玄夜要使唤我做事,自然会给我些好处,这袖里乾坤便是他传授的,只是这法子只有我能用。” 李莲花侧过脸,挑着眉地看他:“所以在女宅时,你就是将清光剑藏在了袖里乾坤中?” “你发现了怎么也没问我?”方多病恶人先告状道,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凑上前去,轻吮了下这人柔软的嘴唇。 李莲花瞥了眼旁边阴森森的义庄,又看向瞧着又要凑过来的臭小子,“我说方小宝,你是真不怕晚上有什么脏东西找上门啊。” 都已经撞上了玄夜这么个难对付的家伙,还不知半点敬畏。 这个世界的灵力可生不出什么妖魔鬼怪。 方多病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不过是亲近一下自己钟爱之人,怎么就会被脏东西找上门了,你可别瞎说。” 李莲花眼睫轻颤了一下,手却是从身侧抬起,捏了捏他的肩膀,“到底是当着往生者,再说便过了,别耽误时间了。” 方多病这才将人松开,重新拿过了他手里的面巾,将上面绑带的地方压在了跟前这人的鼻梁上,两条带子绕到脑后,绑上个不易散开的结。 李莲花生着双极好看的眼睛,双眼皮窄而深邃,微微往上,叫他挑起眼睛看人时,好似总带着几分欲语还休,即便是平素的顾盼之间,也好似会说话一般。 而如今蒙住了下半张脸,未曾遮去这人的容色,反倒将这双本就极为招人的眼睛又突显了几分。 叫方多病看得眼睛都几乎要不转了。 李莲花按着他的肩膀将傻乎乎的臭小子从自己跟前推开,抬头看了眼上方染了灰却无人擦拭的牌匾,试探着推开了义庄的门。 这衙门的义庄,自然是有人守着的,只是这人自然不是什么衙役,而是个上了年纪了老头。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黑着脸问道。 李莲花连忙道:“老人家,我们是受人之托,想来寻一具尸骨,看是否是我们雇主失了踪迹的亲人,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那老人皱着眉,“既是认尸,怎么那人自己不来,反叫你们前来?这些个尸体除了新来的那个,早就没人样了,哪是你们这两个生人能认出来的。” 一旁的方多病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老人的手里,“是这么说没错,可惜我们主人家对这种地方忌讳得很,实在不敢过来。我俩既然受雇而来,自然也有几分识尸的本事,老人家你只管去歇息,今日便当我们没有来过,若是确认了里头确实有我们雇主亲人的尸骨,他来认尸也只会是是自己无意间打听到的。” 这守着义庄的老人本就无儿无女,生活清贫得很,否则也不会愿意做这终日与死人为伍的活。 哪怕心中隐隐有几分感觉到了眼前两人可能不是真来寻人的,也不愿意错过这一锭银子。 他瘦巴巴的手将银锭握紧,手便攥成了拳头,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还不将门关上?” 【起晚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