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无声,透过窗棂纸落入的月光亦好似在嘲笑屋内人的异想天开。 李莲花扶着额头轻笑了一声,似在笑自己的臆想。 但笑过之后,含着些许水光的眼却是缓缓地抬起,环顾了下四周。 只听他又道:“小宝为了给我解毒,如今已是日夜都要受疼痛之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治愈之法。虽说如此结局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也可看出将四叶菡萏交给他的背后之人,对他的生死并不在乎。” 他抬手轻轻地撩开额前的碎发,“阁下梦中的暗示,实在有些直白,叫人不得不怀疑阁下的用心。所以在明了阁下用心之前,请恕在下不能如阁下所愿了。” 说完他便坦然地伸了个懒腰,抖了下床上被自己弄乱的被褥,极其自然地躺了下去,惬意地用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 而这副姿态也并非装模作样,早就对一切都能淡然处之的老狐狸没一会儿便真的又睡过去,似是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没了丝毫的抵触,更是丝毫不惧那不知是神是魔,又或者是鬼的始作俑者。 委实是心大得很。 一道黑烟凭空出现在了床前,没一会儿便化作了高挑的人形。 玄夜偏了偏头,垂散在背后的白色长发随着他这个动作,朝左侧微微一晃。 “倒是有几分聪慧。”他勾起嘴角,坐到了床边,仔细打量了一下睡着的这缕分神。 床上人睡得很沉,似是对他没半点防备,他坐下时刻意露出的那点动静也没将人叫醒。 瞧着比本体应渊,还要多几分脑子。 天帝那个蠢货,为了渡个情劫,竟连这么重要的神魂都敢分出去,无怪乎堂堂一个天界帝君,不过是中了无妄之火这种可以用四叶菡萏来解的火毒,便一个劲地想着自我了断。 真是愚蠢至极。 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出一道黑烟,钻入了床上人的眉心。 随后不过几息的功夫,李莲花便面色微红地睁开了仍带着几分湿气的眼睛。 与玄夜饶有趣味的双眼对上时,他那因为又一个荒诞梦境而掀起的情绪霎时间便平复了下去。 他右手撑了一下床榻,坦然地坐起身来,朝这个生得跟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来人拱了拱手,“叫阁下见笑了。” 玄夜眸光微微一动,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你唤本尊前来,却自顾自的睡着了,可是在戏耍本尊?” 说到后面,压得越发低的声音中透出了浓浓的危险。 李莲花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拢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阁下这便冤枉我了。我方才那番话,也不过就是试试看,毕竟神鬼之说,古往今来也不过都是些传闻,没真遇过,哪里就敢百分百笃定是真的。我也是直到阁下突然出现,才确信了,那些梦原来真的都是阁下的手笔。” 玄夜轻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也未再说什么,只是无声无息地又化作了一道黑烟,消散在了李莲花眼前。 虽说早知这突然出现的梦中人可能并非凡俗,但亲眼看着对方以这种方式离开,李莲花仍是不免一愣。 半晌后他才用指甲掐了下指腹,从这种与见鬼无异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他环顾了下四周,试探着又喊了一声:“阁下可还在?” 等了一会儿,未曾得到反馈后,他便接着道:“在下有事相询,还望阁下一会。” 屋里仍是半天都没个动静,李莲花便也知道人大抵是真的走了,当然,也可能是懒得再出来见自己。 好在他也不算遗憾,毕竟这位的目的,他多少也知道几分,只要往后他仍旧不如对方所愿,他们便总有再见的一日。 至于到了那日,这位比起神仙,瞧着更像是妖魔鬼怪的阁下会不会怒而杀人,那便到时再说。 反正如今每一日,对他而言都是赚的,死也不过是回到原本的命运罢了。 他起身喝了杯水,等躺回床上时,不免又想起不久前的那两个梦。 这些梦未免太过真实,倒像是真的发生过。 再者梦中的场景,未免太过陌生了些。 第一次的那个亲吻有些猝不及防,他不曾仔细观察过,但至少当时方多病的打扮,与如今很是不同,那通过亲吻浅尝到的酒香也格外醇厚,十分不寻常,他却从未在江湖中听闻过这酒的名头。 而后面几次他倒是有心去观察,只是所处地点却都局限在床上。 透过床上的珠帘,倒可以看到屋内的一些摆设。 但这也足以窥见屋子的主人身份尊贵,因着不论床褥的料子,还是他看到的一些摆设,都是寻常人家见不着的。 在天机山庄时,他曾去过方多病的房间。 虽说这小子的居所布置得也十分华贵,却也仍不及梦中隐约窥见的那些。 若是这些梦都是方才那人施展的术法,那为何不直接一些,将场景直接幻化成天机山庄,他的莲花楼,又或是其他他们曾经走过去过的地方? 李莲花想不通,也没有继续想,刚刚这一杯凉水叫他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他索性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第二日醒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才轻轻拍了下脸颊。 昨夜的一切果然并非是梦,否则以他如今的功力,怎么都不应该睡上这么长时间,且醒来后身上还有几分疲惫。 可见昨日他做的第二个梦,应当对他是有些损害的。 “李莲花——” 他正发着呆,门便突然地打开来。 有些扎眼的阳光争先恐后地落进了屋里,叫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但比他更快的倒是开门进来的人。 他手还未放下来,方多病便已经关上了房门,走到了他床边坐下来,就坐在昨日玄夜坐过的位置。 方多病看了眼李莲花有些泛白的脸,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可是昨夜没睡好?” 他带着几分鼻音地应了一声,露出几分疲态来。 “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又喝了凉水,今早醒来竟还有些头疼。” 面容顶多二十出头的老狐狸重重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