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了药浴之后,老胡医将人领回了屋里,给方多病又把了一次脉。 叫李莲花在一旁帮着问了几个身上的问题,随后便讨要了他的一滴血,告诉他接下来的四十九天里,每日都要做一次这样的药浴。 方多病并未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便满不在乎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这老胡医用的法子也并非全无作用,只是兴许对方也没有想到,自己体内的四叶菡萏并非凡间的东西,再怎么以外物消磨,也都只是能消磨去极小的一部分。 不过能做到这一点,已是极其难得,若是能知道这老胡医的药浴方子,再加以调整,指不定他灵台里一些并非出自天界,而是凡间修真界的灵草,便可以给凡人使用了。 可惜这老头对他们印象不好,要搞到他方子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方多病没有强求,毕竟他所为,也不过是一个李莲花。 晚膳是方多病做的。 那只老胡医带来的兔子中午的时候对方料理了一半,剩下的他没有去动,只是用李莲花今日从城中买回来的东西做了三菜一汤。 李莲花自然而然地招呼着老头一起用膳,老胡医披回了那身花纹复杂的斗篷,一个人占了几乎两个人的位置,三菜一汤里大半都是这老头解决的,叫方多病险些没吃饱。 夜里两人回屋的时候,方多病一边将李莲花买回来的床褥跟铺在地上,一边说起隔壁的老胡医:“诶,李莲花,这老头稀奇古怪的,我总觉得他今晚一直用眼睛打量着我们,指不定要做什么。” 李莲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眉梢一挑,示意他坐上来。 晚上睡觉的床都还没铺好的方多病几乎立刻将手里的被褥丢到一边,坐上了床。 才一坐下,手便被这人抓了过去,一股熟悉的内力沿着脉门涌进了体内。 过了一会儿,李莲花收回了内力,面上却不免有些诧异,“你内力又有所进境了。” 他说的有所进境,是指的方多病在服了四叶菡萏之后,平日里的修行速度。 四叶菡萏的药力本就已经足够惊人,而一次药浴的效果,竟还能有所提升,这事若是叫这江湖中的其他人知道了,只怕这四叶菡萏,一夕之间便会成为江湖中人人追求的圣品。 不说别人,光是笛飞声这家伙,就够这小子受的了。 李莲花自然是不知道四叶菡萏对凡人而言真正的可怕之处,但说实话,如今能与方多病匹敌之人,也并不多,所以他倒也没有多担心。 他将方多病的手松开,“看来这药浴的作用,并不只是以毒攻毒的方式来减弱你体内淤积的药力,还扩宽了你的经脉,加速了你对药力的吸收,双管齐下,确实是有几分能治愈你的可能。” 方多病将被拉高的袖子恢复原样,眼睛却仍是盯着跟前这人,“所以你觉得,这药浴要继续,之后这老头若是做什么,我们见招拆招?” 李莲花并未回话,只是耳朵一动,似笑非笑的眼已经瞥向了大门处。 方多病起身走到了房门前,才将门打开,便见老胡医站在了门外头。 他递了一个有些粗犷的熏香炉过来,上面插着一根线香。 老胡医探头看向了安稳坐在里头的李莲花,用那把陈旧的嗓音缓缓说道:「泡过那药水之后夜里怕是要睡不着,你最好让他将这香点上,免得明日没有精力做第二次药浴。」 李莲花应了一声,只听懂了“你”、“他”,还有“药水”俩字的方多病抱着熏香炉关上了房门。 “这老头说了什么?”他问。 李莲花从他怀中的熏香炉里拔出了那根线香,横在鼻前轻嗅了嗅。 这味道嘛…… 有些熟悉。 老狐狸垂下的眼睫微微往上一抬,对上了臭小子凑上来的眼。 他嘴角微勾地将线香递了过去。 方多病学着他的样子,细闻着手中的线香。 “这不是……这不是你从前点的安神香吗?”他面色古怪地看着手中的线香。 李莲花见他那副吞了苍蝇的表情,眉眼间不由流露出几分笑意,这才慢条斯理道:“这线香与我的安神香,确实像了个八九成,剩下的那一分两分的,大约是为了叫这药性更强几分,特意换了味药。” 方多病晃了晃手里的线香,“你那安神香的方子是车狐得来的?” “早忘了。”他的方子应该是来自于当年某个结果在自己手上的采花大盗,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自然不曾放在心上。 李莲花将线香从他手中又取了过去,插在了窗沿上,又将窗户开了条缝隙后,才将线香点燃。 沉静的檀香顿时在屋里蔓延开。 李莲花如今身上没了碧茶,也不打算以身去试这线香的作用,便挥袖一扬,将自己跟前的香气一荡,随后便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方多病在后头有样学样。 等线香烧了差不多半截,李莲花才用剑气斩去了烧着的那部分,将剩下完好的半截随意地丢在了桌上。 彼时他们也确实准备睡下了。 方多病睡在新买的床褥里,回忆起昨夜抱了满怀的淡淡药香,不免浅浅地叹了口气。 只是一口气还未叹完,想着再看床上人一眼的方多病才将眼睁开,便对上了这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老狐狸这样笑的时候,一准没好事。 方多病缓慢又警惕地眨了下眼睛,“你不会是……” 李莲花却已经眼疾手快地用力点下了他的睡穴。 看着刚刚双眼还炯炯有神的臭小子那双大眼睛一瞪,跟着便歪着脑袋昏睡过去,他满意摩挲了一下指尖,看着睡着的人轻笑着解释道:“那老爷子想来也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好好睡一觉吧,方小宝。” 比起会波及到两人的安神香,自然是点睡穴,强制入睡这样的法子更便捷贴心。 李莲花曲起食指在方多病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这才悠哉悠哉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绕过了跟前的障碍物,从床尾爬上了床。 也不知道今夜那老胡医会做点什么,他还是早点睡的好。 取下了发簪的老狐狸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