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醒来时,外头早已日上三竿。 方多病听到他出门的动静,便连忙收了正运转着的扬州慢,也跟着走了出来。 只是他都走到了跟前,李莲花却只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叫他忍不住低下头来,试探着去看老狐狸的眼睛。 两双眼睛才一对上,李莲花便已经回过神来。 他将眉梢一挑,“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方多病一脸狐疑:“又想什么呢,这么专心,我都走到你跟前了都没发现。” 李莲花手掩在唇前虚拍了拍,“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睡得我眼睛都不好使了,连你这么大个人都没发现。” 这话说的。 方多病忍不住想揪老狐狸尾巴。 只是看着这人悠哉游哉地走在前面,背着手跟个散步的大爷似的,又有些欣喜。 如今南胤跟大熙皇室的事都告一段落,李莲花身上的毒也解了,往后便再没什么事情能叫这人再身不由己了。 他跟在李莲花屁股后头,一起用了膳,随后便一同被何晓惠给喊了过去。 昨日李莲花回来之后,本是与何晓惠商量着打算着今日便启程赶往外域,看看能否尽早找到解决方多病身上的异常。 奈何方多病自己知道自己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哪里肯让李莲花才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便要再启程赶往另一个地方。 最后好歹是说好了休息一日,之后再由天机山庄的一名护卫陪同着两人一同前往,由他负责驾车,路上便不必再耗费李莲花的精力。 何晓惠不能跟着一起去,但事关方多病的身体,她几乎是连夜带着天机堂内的几个机关师好手重新修缮了莲花楼。 不单只将原本破破烂烂的小楼修得结实了些,还改造了下方的轮轴,让它跑起来能更快一些,马匹拉起来也更轻松。 但真正出发那日,拉着楼车的四匹马负担却并没有减轻多少。 方多病看着二楼堆着的东西,无语地站在栏杆上朝下面还叫人继续往里搬东西的何晓惠喊道:“娘,我是去治病,又不是搬家,带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何晓惠没好气地插着腰,“那外域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不带多点东西,到时候人家不肯给你治病怎么办,你还能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着人家给你治吗?” 方多病那身肉哪里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就算能治,代价也必然不菲,这些金银跟宝贝未必能换来,但总比空手前去的机会大啊。 可他身上的毛病外域人解决不了啊。 方多病一脸无奈,只是这个问题如今也没法解释,再说了,李莲花对他娘的行为也没有制止,想来也是默认了这种做法,他便只好跟着接受了。 一番耽搁下来,他们正式上路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外面的日头都慢慢大了起来。 不过如今已经入冬,日头大些反倒叫人舒服一些。 毕竟外域在西北的方向,如今这个随时可能会大雪封山的季节其实并不适合前往,若不是实在拗不过其他人,又担心李莲花跑了,方多病也不会答应在这种时候去什么外域。 修整一新的小楼被马车拉动着往西边行去。 车内李莲花扫了眼角落里的箱子,好笑地看了面上还有些闷闷的方多病一眼,“不愧是天机堂的大少爷,如今我这小破楼里的宝贝,怕是皇帝来了,都要动心几分啊。” “呸呸呸,什么皇帝来了,这是能随便说的吗?”方多病忍不住竖起眉毛。 从前就是因为把药给了皇帝眼前这人才没了最后一线生机,如今他好不容易把这人的身份藏得好好的,偏偏这老狐狸还提什么皇帝,简直是乌鸦嘴! 李莲花准备倒水的动作一顿,带着些许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方多病忍住了自己想要快速眨眼的动作,先发制人地问他:“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 老狐狸慢悠悠地收回了眼,漫不经心道:“知道你爹是尚书大人,但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么敏感做什么?我记得……从前我们提及这些的时候,你好像也没有这么大反应。方小宝,你该不会……” “我们从前顶多说说监察司跟朝堂,哪里有直接议论皇帝了。”方多病镇定地解释道:“再说了,如今又不止你我两人。” 他目光往歪头一瞥,压低了声音,“虽说我天机山庄的护卫都是可信之人,但有些话本就不能入第三人之耳。” 李莲花拿起方才倒好的水,抿了一口后轻笑起来:“我说方小宝,我刚刚也没说什么啊,你啊,就是大惊小怪。” 方多病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不敢细问,谁知道说多了,会不会被诈出什么东西来。 他不想这么快让李莲花知道从前的事,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然,最不想让他知道的是,等这辈子结束之后,自己就要灰飞烟灭的事。 所以最后他还是扯开了话题,“好了,反正什么皇帝朝堂的,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对了,你之前我娘问你要去外域哪里,你只说了去西域那一块,具体也还不能确定,那我们要先从哪里找起?” “西域地域广阔,小国众多,因为风土人情不同,各有特色。我从前遇到的那个外域人因为作恶多端,最后死在我手上,可惜那会儿我并未关注他究竟是哪里人,只是那人有使香料的习惯,身上还藏着毒蛇毒虫,瞧着有些御兽本事,也有几分像天竺的风俗。” 李莲花指尖轻轻瞧着桌面,“善御兽,也善用毒的地方,即便是西域也算不上多,距离我们最近的,是车狐。” 除了善御兽跟用毒之外,车狐族人也善于草木药理,即便跟那人无关,也未必没有解决方多病身上问题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车狐有认识的人,行事总归是要比其他地方方便一些,而对西域其他小国,想来慕容腰也会比他们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