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在齐焱被恶梦魇住了的时候便忍不住将人往上托了托,把人抱在了怀里。 他扯着袖子拭去天子额上的冷汗,轻声唤道:“陛下,陛下?” 齐焱却是轻声念着“老师”二字,在他的呼唤声中惊醒过来。 还陷在过去的旧梦中,齐焱下意识地靠在他肩上,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脸侧,声音略显沙哑地应道:“朕没事。” 方多病却是略微侧过了身体,为齐焱挡住了背后的目光,随后在低头在这位天子的眉心碰了碰,低声问:“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齐焱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显得有些幽深,“算不上恶梦,而是一些过往。” 对他来说,唯一的噩梦只有没有守住大兴的江山,至于其他…… 都不过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令他动心忍性,曾益他所不能。 稍稍缓过神来之后,齐焱便从方多病身上起来了。 他们在地牢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守着的藩臣给他们送过了一回水后,夏紫苑才打开了牢门,要将齐焱带去见韩岳。 方多病皱着眉,握住齐焱的手,道:“陛下,别去。” 齐焱却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韩岳若是不想看着仇子梁扶持朕的其他弟弟上位,自然不会在解决仇子梁之前随便杀了朕。” 【不会死也不代表不会受皮肉之苦啊!那个韩岳对齐焱的恶意这么大,此番叫他前去,定然是关于皇位之事。韩岳想要让珖王登基,除了造反,跟找到八年前那封遗诏之外,便只能让齐焱主动写下传位诏书。】 【只是齐焱也不曾将玉玺带在身边,光是手书又有何用?真是个疯子。】 齐焱听着他的心音浅浅一笑,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好了,你在这里等朕回来。” 说罢他便直起身,缓步走向了牢门。 夏紫苑憎恶地看着他,又忍不住扫了跟到牢门处的方多病,抬剑抵在他胸前,“我家主人,只喊了齐焱一人。” “你!”方多病实在看不惯她撇着嘴地直呼齐焱名讳,而她似乎也看出来了,冷笑了一声:“你什么你?如今你可不是玉真坊的坊主,而是朝不保夕的阶下囚,我看你如何继续得意下去。” 方多病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紧紧地盯着齐焱,“陛下,若是他对你动手,你也不要留情,此处有我。” 齐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不由得微微勾起,慢吞吞地跟在了夏紫苑的身后。 而韩岳的目的也果真如他跟方多病所猜想的那样,是为了让他自己写下传位诏书。 他自是不可能写下诏书,韩岳气得对他动手,但偏偏他们在解决仇子梁之前,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杀他的。 否则没了这份名正言顺,仇子梁大可以随便扶谁上位,又哪里轮得到被仇子梁忌惮的珖王。 所以哪怕韩岳威胁他要在他面前杀了方多病,齐焱也只是冷笑着反过来威胁他们若是让他不顺心,他今日便立时在此自裁,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说罢便自顾自地回了牢房。 齐焱回到地牢内时,下意识地看了仇烟织一眼。 仇子梁怕是不会来了,他们确实要想办法自救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韩定如今正带人在外接应,大概是因为迟迟没有寻到他的具体位置,才一直没有行动。 总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道。 “陛下!”方多病倏地走上前来,手顿了一下,便放得更轻了几分地落在他脸颊上,面露痛惜地看着他嘴角的青紫。 齐焱握住他的手腕,无奈道:“朕没事。” 却见这人在袖袋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小罐伤药后急忙拉着他坐回了角落,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敷在他的嘴角。 齐焱将手放在男人的腿上,在上面写下:「朕设法让你离开,离开后立即以信烟联系韩定。」 方多病皱了皱眉。 他们如今身陷囹圄,在不能暴露自己武功的情况下,齐焱要让他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自身相挟。但韩岳本就深恨齐焱,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便放自己离开? 【齐焱究竟想做什么?】 他心下难安,便握住跟前天子的手,摇了摇头后,在这人手中写下:「臣善机关阵法,可留下来帮陛下。」 齐焱握住了他还停留在自己掌中的手指,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着,见他双目炯炯,没有丝毫动摇之色,不由得软下眉眼,用另一只手又在他腿上写道:「有几分把握?」 方多病只是朝他笑了笑,同样将指腹落在了他的腿上,「万分。」 【这个世界的机关阵法比起天机堂都要逊色几分,更别说天界,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我现在便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带你杀出去了。】 齐焱斜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却也没再说要想办法让他离开的话,连还被他握着的手也未抽出来。 方多病手摸索上天子的腰,将人搂紧了几分,才松了掌心的手指,在对方的手掌中写道:「几时行动?」 齐焱点了点他的手掌,用比方才慢了许多的速度,在他掌心轻勾几下,「等。」 一旦韩岳发现仇烟织无法引来仇子梁,定会再将仇烟织提出牢房,威逼利诱地令其交代出仇子梁的弱点。 届时韩岳心中未必能维持住如今的理智,在他注意力集中在仇烟织身上时,便是他们逃离此处的最好时机。 方多病点了点头,二人没有再过多交流,而是看向坐在另一个角落的仇烟织,以及在她不远处的珖王。 四人交流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人谈及方才韩岳将齐焱叫出去的目的。 但他们彼此也都知道对方心知肚明,只是默契地将其避开。 珖王想了想,又告诉他们,他来玉真坊的沿途其实给自己的心腹袁都留下了记号,想来在发现他失踪之后,袁都应该很快便能寻到这里。 齐焱与方多病对视一眼,面上俱是放松了几分,方多病也说起了自己方才被带进来时观察到的机关跟阵法,甚至准确地推断出了出口,叫本是面色冷淡的仇烟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方多病还未曾看清她面色,她便已经眨了下眼,又变回了那副冷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