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并未等太长时间。 冥宇——也就是那个跟冥门做了交易的冥王徒弟反噬的情况比他们设想的更严重。 尽管不久前才刚刚吸干了一个冥兵,却也没让他的情况好上多少,很快他便避开了夜忘川的守卫,狼狈地来到了忘川殿。 方多病看了应渊一眼,便召出了尔雅剑,剑指一挥,飞剑直击向冥宇的背心。 冥宇虽说受了反噬,但本身实力不算弱,又与冥门交易过多次,如今连躲都没躲,只是浑身冥力一震,便将长剑挡在了背后。 方多病也没指望这试探性的一剑能伤到对方,他瞬身迎上冥宇朝他击来的掌力,随着剑诀落下,在空中划过的尔雅剑一分为四。 他足下神力一托,轻灵地闪过冥宇朝他卷来的黑色藤蔓,一边操控着四把法剑一边闪躲着双手结阵。 “起!” 随着他四象诛魔阵的法诀落下,分成四柄的法剑自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亮起金光,将冥宇锁在阵中。 他抬手一招,四柄法剑以极快的速度拢成了一柄,返回手中,被他一把握住。 在人间时他本就是剑客,到了天界后他虽然也修习了很多仙法,但用的最好的法器依旧是剑。 只见他身形闪动,手中长剑剑气激荡,抚开满头青丝,直迎向被阵法捆住的冥宇。 尽管修为更高,但两人冥力与神力刚一相接,方多病剑上凌厉的剑气便划破了对方的防御,在冥宇剑上留下一道剑痕。 这顿时便叫这位冥王徒弟怒从心起,猛地扯开衣襟,叫胸前的黑色藤蔓翻涌而出,几乎将他整个人形都给吞没了。 这些黑色藤蔓给方多病的感觉很不好,他并未轻易尝试接触,只是身法腾挪着躲避,手中尔雅剑每一次挥斩便会斩断出一片供他移动的空间。 但这些藤蔓生长起来好似没完没了,他一边闪躲着一边思考着这些藤蔓的破绽,长剑在他的操控下再度一分为四,随着他的神识操控,犹如惊龙一般朝他寻到的藤蔓中心直射而去。 而他操控着法剑的同时浑身神力一荡,整个人倏地浮上半空,一道道法诀随着他不断变化的双手,犹如金色的绳索一样打入被黑色藤蔓包裹起来的冥宇。 而在金光的最后,面色微白的方多病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喜意,大喝一声:“剑来!” 随着尔雅剑再度回到手上,不久前他才打出的金色绳索犹如封印一般不断吞噬着黑色的藤蔓,渐渐将藏在藤蔓之下冥宇的脸给挤了出来。 方多病将身上剩余神力都灌注到剑中,剑势与剑气叫手中这柄尔雅剑竟生出了远超于他如今仙侍的神力,在他双手握剑的一挥之下,带上了惊天骇地之势。 冥宇本就遭受反噬,最初又轻了敌,如今被金色的绳索紧紧地缚住了身体,拼尽全力挣扎也仅仅是挣脱了一半,最终被方多病那一剑迎面击中,整个人飞落在长剑劈斩的沟壑中间,血肉模糊,不知生死。 方多病这边也不太好受,那一剑耗光了他剩下的神力,以至于挥剑后他便双腿一软,几乎直接跪倒在地上。 若不是应渊及时出现,揽住他的后背,只怕他比冥宇倒得还要快。 上神的神力随着点在眉心的指尖流水般地渡进身体,方多病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干涸的河床一样贪婪地吞噬着这股已经十分熟稔的神力。 等方多病恢复了一些精神之后,才发现方才被应渊渡灵力的时候他竟下意识地朝对方靠了过去,虽然还是被这位帝君的神力给定住,但一睁眼,应渊那张清隽的面孔却近在咫尺。 隐去了仙钿后,这张脸几乎与李莲花无异,尤其是如今看着自己的这一副,淡淡的,却又透着几分无奈的眼神。 李莲花三个字几乎要从唇齿中挣脱而出,但在最后关头,鼻尖萦绕着的清苦沉香终究是将方多病的理智唤回,让他双眸闪烁地移开了目光,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应渊眸光微晃,视线从他微红的面颊直扫到攥紧的拳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了神力。 他抬手翻出一条捆仙索,随手一扬,那捆仙索便像是活过来般钻到了冥宇身上,将已经去了大半条命的冥王徒弟五花大绑起来。 两人将冥宇交还给因为冥寿将终而显得十分衰老的现任冥王手中,对方并不知道应渊的亲自到来,只是见到方多病衍虚天宫的铭牌,便不敢怠慢,很快使人将冥宇押解下去。 天界虽是要维护六界平和,但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危害天庭,天界的仙神其实甚少插手各界事务。 所以方多病将人交出去后,便拒绝了冥王留他一晚的邀请,与应渊一起回到了凡间,去查看是否有遗漏的怨气。 他们最终果真在京城一户员外家中发现了外溢的怨气,源自于一只无意间流落到此处的兔子木雕。 这些怨气虽说并不像邪祟那般为祸凡间,却会催生人心恶念,若无意中被人吸取,怕是要生出个魔修来。 这些时日城中已经出了不少事,人心惶惶地传起了闹鬼的流言。 他们消去了那缕怨气时夜色已经彻底暗下。 巧合的是人间如今正值上元节,即便是夜晚,城中依旧一片灯火通明,天上不断有百姓放起的天灯,随着拂过屋檐的夜风一起渐渐飘远。 每年这一日,人间虔心放起的天灯可直接上达天听,只是能抵达天界的天灯万中无一,有时好些年,才可能得一例。 方多病站在城墙上遥遥地看着天上的灯火,黑亮的双眼被映出一片暖色。 他感觉到身边这位帝君忽然落在身上的目光,笑着转过头来:“没想到即便怨气作祟,凡间也还是这般热闹。” 应渊只是淡淡地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看向方多病的视线,重新转向了天空的那片天灯。 “今日乃是凡俗的上元节,此番佳节本就是源自于祈福,如今怨气作祟,凡人自然更加重视,以求天神庇佑。” 故而今日的天灯,要比往年的更多,也更耀眼。 方多病忍不住问:“应渊君可有何祈愿?” 应渊目光幽幽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天灯,“自是有的。” “本君此生,唯愿六界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