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师傅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几种表情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脸上闪过。 憋了好一阵,他才呼出一口气说:“你是巴代……雄?” “是。” “你是巫族的?” “是。” “上回水煞那次是你收的?” “没错。” 麻师傅莫名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搞了半天你是我祖师爷呀?你小子可真能装……不对,您老人家可真能藏呀!” 阿焱翻了个白眼:“麻师傅你饶了我吧,可别这么说了!没告诉你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比较复杂,我们关系好,到时候跟你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倒不如简单点什么都不说。” 麻师傅点头说:“行行,我也知道咱们巫族不比普通人,这一层层的身份关系都复杂,你以前不告诉我也正常。 不过这次突然把我喊过来,还把这些都跟我讲了,是要我做什么?” 阿焱说:“你也知道,我们巴代本身是克着那些草鬼婆的,要说在县城里或者别的地方,那是来几个我收几个。可是他们一躲进深山里那事情就难办了。 那里我不熟,鬼魅邪祟多,他们又善于利用、善于隐藏,恐怕也只有像你这样熟悉山里地貌的赶尸一族才能帮得上我了。” 麻师傅想了想:“这话说得倒是不错。熟悉这大山的巫族,除了他们草鬼婆,大概就数我们赶尸匠了。那些个‘匠嘎’有很多跟草鬼婆沆瀣一气,也是信不得的。 呵呵,真没想到我一个赶尸匠,今天要跟巴代雄一起进山除魔去了。” 他说完转头看着后座的穆宸问:“那这位小穆兄弟也是?” 阿焱说:“他是我同事,具体的就不方便多说了。” 麻师傅微笑着朝穆宸点点头,嘴里说着“明白明白”。 车子七拐八绕的,在蜿蜒的山路上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到了一个村寨口,有一个木牌楼,匾上写着“墨戎苗寨”。 外面是一大块平地,停着几辆车,木牌后是一条石阶小道,通向山坡上的村寨。 穆宸站在车边遥望村寨,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子里灯光零星,大部分的房屋都暗着,背后的大片深山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幽深,似乎还有黑雾在月光中弥漫。 三人一人背了个背包踏着石阶走进古老的苗寨,不像凤凰古城里那一座座漂亮的木楼,村寨里都是些一层楼的平房,下半部分用的是石料,上半部分用的是黄土砖。 村寨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鸟叫虫鸣。一米多宽的石板道上沿路立着老式的电线杆,杆子上装着不怎么明亮的路灯。 两边的土砖屋里偶尔有昏暗的灯光透出来,路上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出现过。 不得已,阿焱敲开一户亮灯人家的门,一个腰快弯到膝盖的老婆婆站在半开的门里头,用苗语问了句:“你们找谁?” 她抬起脸,穆宸不由得被吓了一跳,那张脸上布满了深深的褶皱,皮肤差不多是青黑色的,两眼空洞无神。 麻师傅上前一步用苗语说了几句话,老婆婆灰白色的眼珠子从他们身上扫过,看得穆宸不寒而栗。 他想起早先在神农祭坛见到的那位土家族婆婆,虽然一样看着老态龙钟,但回忆起那一位,一身的精气神;而眼前这位从头到脚看着都是死气沉沉的。 过了会儿老婆婆缓慢的从门里探出半个身体,指着左手边的道路又说了几句苗语。 麻师傅最后笑着说了几个字,婆婆就回身关上了屋门。 麻师傅解释说:“我说我们是从外边来的,问她寨子里的‘匠嘎’住在哪里。 她告诉我说沿左边这条路走,路过两户人家后右拐,头一户就是啦。” 穆宸刚才路上就听阿焱和麻师傅提过几次‘匠嘎’,不知道是什么,又没找着机会问,这会儿听麻师傅跟老婆婆打听‘匠嘎’的住处,就问道:“‘匠嘎’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们先要去找他呢?” 麻师傅回答说:“‘匠嘎’算是苗族的巫医吧,在村寨里专门解草鬼婆下的蛊。 其实吧,也没多大本事,跟我们赶尸一族的差不了多少。但是他们世代跟草鬼婆明里暗里是有协定的,只要不是有深仇大恨,这草鬼婆下的蛊他们都可以解,那些求助人给的诊钱,他们定期要纳贡一些给草鬼婆。 这么一来让两家都有了赚钱的门道。但要是碰上一些下了死手的蛊术,那些‘匠嘎’就解不了也不敢解了。 我之所以打听‘匠嘎’的消息,那是因为这匠嘎的身份是明的,草鬼婆的身份是暗的。如果我一上来就问草鬼婆,寨里人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敢告诉我们。 所以我们先找着‘匠嘎’,再从他那里去打听草鬼婆的消息就要容易许多。” 阿焱笑着说:“所以说嘛,请你麻师傅过来帮忙,绝对是明智的。” 麻师傅半笑不笑的说:“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就不信你巴代雄老人家不知道这些。” 阿焱讨好得说:“就算知道,也不会说苗语,要没你在不一样什么都问不到。” 麻师傅摇头道:“这巴代雄不会苗语了,搁在百八十年前谁能想得到呀……” 三个人一路说着就到了‘匠嘎’家的门口,麻师傅上前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开口也说得是苗语,这次麻师傅倒是用普通话对她说道:“我们是从外边来的,想要求匠嘎帮帮忙。” 女人看了眼他身后,打开院门,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了句:“进来吧。” 三个人跟着她走进堂屋里,一个三十几岁,瘦高个的男人独自坐在八仙桌前吃酒,桌上除了酒瓶酒盅就只有一碟花生、一碟小菜。 他见着有生人进来,眯起眼打量着他们,说了句苗语。女人回复了他一句,麻师傅就笑吟吟的接下去说:“是、是,我们是从县城专程赶过来拜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