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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扫兴的人
李承乾将金砖重新放回了箱子中,招手叫来正巧从中书省门前走过的两个侍卫,吩咐道:「将这两个箱子送到礼部,这是高昌王子进献的。」
「喏。」
两侍卫一人抱着一个箱子离开中书省。
许敬宗垂手站在一旁,目光观察着殿下的神情,如果殿下真的对这些金子动心,未免也太小看太子。
只不过这些金子能够为社稷发挥更好的作用而已,金子也不是太子自己所用的。
箱子一旦送入礼部之后,便会登册在案了。
很快许敬宗眼神恢复如常,低声道:「郭寺卿他近来让人去了一趟辽东。」
李承乾忽然一笑,道:「是吗?」
「嗯,是啊……郭寺卿说辽东的黑土很适合种粮食,还有很多矿藏。」
李承乾道:「嗯,辽东一直都很好。」
许敬宗躬身作揖道:「臣就先告退了。」
李承乾转身拿起一旁的卷宗翻看着,道:「与孤一起去钓鱼如何?」
「臣不善钓鱼,京兆府还有要事。」
说出这番话时,许敬宗根本没有过脑子,就拒绝了,算是下意识地回话。
李承乾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确认他没有回来,看来没打算回来说他反悔。
再一想,李承乾觉得他要是反悔了,他就不是许敬宗了。
皇城中来往的官吏开始多了起来,这也说明距离开朝也不远了。
许圉师带着一堆卷宗而来,他看到独自坐在中书省内的太子连忙行礼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稍稍抬眼,还在看着工部的奏疏,点头道:「放一边吧。」
许圉师放下卷宗之后,又道:「殿下,臣告退。」
科举之后,现在的许圉师也进入了秘书监任职,按照吏部的安排来年开朝他就是秘书监少监。
中书省内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李承乾拿过刚带来的奏疏,一份份仔细看着,大体上都是一些工作上的疑难杂事,譬如说兵部与卫府之间一直以来的矛盾,还有刑部与大理寺之间的问题。
这些问题倒也就罢了,都是朝中长年以来的旧矛盾,属于职权范围上的归属问题。
除却这些,李承乾看到了有人对洛阳的治水方式提出了意见,相关的指点意见还不少。
甚至有人说徵发徭役竟然要用钱,吴王殿下在洛阳治水只要征伐徭役就可以了,何必花钱。
李承乾很想抽这种人的巴掌。
而后,又从一旁抽出一张纸,将这些奏章的名字全部记下来,并且所在官职也全部备注好,好好记下来。
做完这些之后放在自己的桌上。
太子殿下离开了中书省,临近休沐的最后两天。
就有人偶尔来中书省走动,今年开朝之后有很多工作要办,就有人看到了太子桌上的一份名册,每一个名字之后都记录着官职,并且还有递交的奏疏内容。
「太子殿下记这些做什麽?」褚遂良好奇问道。
名册就这麽敞开地放在太子的位置上,好似太子随时就要回来看看。
于志宁忙着准备今年的帐册,也看了一眼,道:「在意这些做什麽,说不定明天殿下就会带走。」
之后又有几个文吏在中书省走动。
朝中皆知,朝中休沐期间太子殿下还在监理朝中,主持洛阳治水的各种钱粮调度。
而这一次有人在治水的奏章上,说了这些话,不免会让人多想,而且太子殿下还将话语记了下来,记录了名字与官职。
有人说太子殿下如当今陛下那样会广开言路,纳谏言,这才会将这些话语记下来。
可李承乾从来没有这麽想过,只是想要记下来,看看这些言官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相关的言论。
今天,李承乾来到了舅爷家中。
一碗茶水放在眼前,高士廉道:「怎麽?心情不好?」
「嗯,近来烦心事较多。」
「你还是牵挂洛阳的事?」
「有人对孙儿说洛阳的治水应该徵发徭役。」
高士廉笑着道:「你可知当初汉武帝为了北征匈奴人,征了多少徭役?」
李承乾神色狐疑地喝下一口茶水。
高士廉接着道:「当初汉武帝征讨匈奴每一个士卒与骑兵,都会安排三五个徭役,五万大军需要多少的徭役负担辎重,粮草?」
「孙儿知道,所以北征之后,人口锐减,有人说汉武穷兵黩武,至今都有人为之警惕,更有人说汉武帝功盖千秋社稷。」
高士廉摇头道:「后人的话语不用在意。」
李承乾搁下手中的茶碗,伺候在一旁的高林又笑呵呵地续上茶水,「有人说这一次孙儿不徵发徭役是不对的。」
「皇帝徵发徭役的事历来有之,没什麽不能说的。」
李承乾道:「孙儿明白舅爷的意思了,就像是汉武帝徵发大量的徭役,终究还是在皇帝的意志下赢得了战争,他人的言语不能威胁孙儿的行为,孙儿大可以不理会他们。」
「与你谈话,总是能比辅机他们畅快。」
「舅爷说笑了,孙儿还有很多需要与舅爷讨教。」
高士廉站起身,从屋内的桌案上拿出一封书信,他低声道:「这是太原送来的书信。」
李承乾接过舅爷的书信,还未打开看,却听舅爷又道:「洛阳不比关中,洛阳的地界上有不少的人家的亲眷在中原各地,这一次洛阳死了太多人,有很多农户只是与洛阳的亲眷有关系,有些人就遭受了门阀的刁难。」
看着书信上的内容,李承乾沉默不言。
高士廉低声道:「就像温彦博说过的,有些人翻身之后就会想着兼并土地,为后世子孙谋求福祉,这是绵延千百年来的规矩了,以至于如果一个人身居高位之后,不想着用手中的权力与银钱不去兼土地,他就会被冠上不孝子孙的名头。」
「这世上被兼并的土地又何止洛阳一处,温彦博虽说是个老迈的人,也是个守旧人,他还是能够从中帮助殿下思量局势的,老夫虽不在朝中任职了,可在外面的门生旧故不少,他们也会给老夫送来消息。」
李承乾看完这封书信,沉默不言,洛阳一事的影响远远没有这麽简单,许多寻常乡民,他们与洛阳都有亲眷关系,而这些人被门阀刁难或者欺凌。
「前些天,老夫也想不起来是什麽时候了。」高士廉抚着花白的胡子,缓缓道:「记得是温彦博与老夫说,现在李唐与门阀是结仇了。」
看眼前这个太子的神色并不好看,高士廉叹道:「老夫虽年事已高,在各地名仕与当年的门生旧故之间也能说上几句话的,现在洛阳正在重整,而且由太子殿下指导洛阳建设,如果这些农户没处去了,或者是被门阀欺凌,他们都可以去洛阳谋生,或者是迁居来关中,这里有他们一口饭。」
李承乾并没有因此恼怒,而是平静地放下书信,道:「这是一个争取人心的好机会,孙儿会让人在洛阳各地张贴布告,宣传关中以及洛阳的建设,吸收更多的人口。」
将危机转化成一次机会,高士廉抚须笑得很开怀,抚着桌子笑了好久。
笑声回荡在院子内,他老人家低声道:「老夫有这般的大外孙,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太子,真是老天不长眼。」
李承乾失笑道:「舅爷说笑了,这和老天没有关系。」
「也对,也对。」
「多谢舅爷指点,关中建设刻不容缓,孙儿就先回去了。」
高士廉叹道:「去吧。」
这个时代的人有这个时代的人生活的方式,眼前也只能改变一方土地上的人而已。
再有一天就要开朝了,一家人正在吃午饭,安静的崇文殿外,偶尔有一阵冷风吹过,一群弟弟们坐在一起,正安静用饭,偶尔有筷子碰到碗上的动静。
李渊坐在上座,抿着嘴正在吃着芹菜。
李承乾吃着一张饼,就着一些腌萝卜吃着。
「皇兄,弟弟也想学箭术。」
听到一旁的弟弟试探着开口讲话,李承乾道:「为何要练箭术?」
李治看了看皇姐道:「姐也在练箭术。」
李丽质也夹起一些芹菜,放入碗中,道:「等姐姐学会了,教伱就好。」
饭桌上,李承乾看到了李慎与李治之间的眼神有交汇,这些孩子的心思如何?一想就能明白。
现在李丽质与东阳开始练箭术,弟弟妹妹都想跟着一起练。
怎麽?东宫还要开设一个箭术班?
李承乾道:「练箭术需要刻苦,如果没有太好的天赋,孤吃过的苦头你都要吃一遍。」
「弟弟不怕苦。」
听他回答得这般果断,以他的心性,以及养只鸭子,现在就有些半途而废的架势,不见得箭术也能持之以恒。
这并不是小瞧他,而是李治的天赋就与箭术没有关系。
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过些天吃了苦头之后,就会放弃了。
李承乾道:「爷爷,孤这些天要忙着朝中的事,她们的事还要爷爷多多照看。」
李渊的牙齿越来越少了,年刚过七十,如今七十有一岁的老人家白发苍苍。
他老人家年轻时没有养好身体,现在咀嚼食物都很费劲。
不过爷爷亦是箭术高手,这是听李绩大将军说过的,而且是个不世出的箭术高手。
李渊笑呵呵道:「承乾你放心忙朝中的事。」
「嗯。」
用罢饭食,李承乾回到寝殿内,换上一身较为轻便的衣裳,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弟弟妹妹从高到矮,站成了一排,正在学着拉弓。
见到李治与李慎拉弓的模样,李承乾错愕一笑,又觉得他们赌气的因素更多一些。
东宫太子出了皇宫,又去咸阳桥钓鱼了。
薛万备与往常一样,带着队伍护卫在一旁,李承乾将鱼线抛入河中,太子殿下喜钓鱼,将鱼线放入河中,少见空手而回。
李承乾觉得钓鱼的时候,更适合用来观察环境。
钓鱼的时候,可以看看关中的水质如何,关中河流水位如何。
判断河流中的鱼是不是减少了,如果有人大量捕鱼,就说明食物短缺。
钓鱼时,人的注意力便会放在听觉,视觉与嗅觉上,周遭的一切也都安静了下来。
李承乾可以听到乡民们讲着关于下三路的笑话,与下三路有关的脏话,这是很淳朴的语言,想起了上辈子的村头树下。
有时候这个时代也是这样的,英雄好汉驰骋中原,到头来还是回到村头树下,听着这些淳朴的语言,与众人一起在还显拮据的生活中带着笑容。
薛万备低声道:「太子殿下,咸阳县令来了。」
李承乾侧目看了一眼,道:「他来做什麽?」
「末将去问问。」
他快步离开,与刘仁轨说了三两句话之后,便又回来了。
「太子殿下,他说殿下出来钓鱼可以,但不能驱赶乡民,上一次殿下来咸阳桥钓鱼,就赶走了不少人,他那时候来劝阻时,殿下已离开了,如果殿下还想要赶走这些乡民,他定要劝谏。」
李承乾坐在胡凳上,身体靠着后方的树干,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低声道:「孤休息会儿,你看着点鱼。」
薛万备回应道:「喏。」
刘仁轨是个固执的人,等李承乾小憩之后,再朝着路边看去,刘仁轨还站着路边,好像是太子不走,他就站到什麽时候。
如果皇帝与太子真的可以威服四方,并且治下社稷安定,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也不用担心刺杀。
或许在刘仁轨心中是这麽想的。
薛万备已经帮忙钓鱼了三条鱼,李承乾站起身拿起身下的胡凳,道:「回去吧。」
「喏。」
坐在回宫的车驾上,李承乾道:「薛将军,这人很扫兴吧。」
薛万备道:「殿下可有吩咐?」
如果这个时候开口,让他去揍一顿刘仁轨,薛万备绝对会去的。
李承乾道:「罢了,他这个县令还是很尽职的,不用为难他。」
「喏。」
回到长安时候,李承乾坐在马驾中,见到有一人正在朝着自己的车驾行礼,而且是一个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