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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依旧只能透过这失控的身躯和瞳孔去观察外界。
窒息的痛苦中，红色的水世界里，她看见有着鸦羽般长发的青年扑落下来，试图打捞自己溺水的身体。
那一副画面破开了。
这个庞大的梦境不堪重负地碎裂。
欧也妮的身体从梦境跌回现实。【安姆】则失去了身体。刚握住她手臂的鸦发青年如幻影般消失，重新回归她的心灵。
【妮妮，醒醒！】
祂在仓皇地喊叫。
我没有睡。欧也妮想，我刚刚只是无法动弹。
控制住她的力量和梦境一起消失了。同时遗失的还有她自己在梦境中透支的全部力量。
水仍旧浸泡着她一半还是血雾的身体。
欧也妮在现实中的处境并不比梦境中好。
他们在梦境中等待了太久道格拉斯的祈祷，如今已是工人们离开庄园后的深夜。
暗色的水取代了梦境中红色的水。欧也妮隔水望着头顶的木板，心想自己大概是坠入了工地中用来临时储存泉水的那个深坑。
她离开梦境的位置不好，部分身体还被掩埋在旧池坍圮的碎石之下。
道格拉斯就非得堵塞荒废这个池子吗？
【安姆】迫切地渴求一具身体，渴求能将欧也妮救出困境的手脚。但那得依赖妮妮来实现。
而自身难保的欧也妮无力再给祂提供任何帮助。
【安姆】慌乱地将神源和法力借给欧也妮。
欧也妮恢复了一点精力。她试着勾了一下小手指，缓慢地将部分血雾重新凝实修复回躯体。
太慢了。她会溺死在这里。
头顶的木板突然被打破，露出夜晚的星空。
血色的护罩从她身周升起，隔开了泉水、碎石和坠落的木粉。
道林·格兰杰跳入水坑中，用力拨开那些掩埋物，试图将垂死的女神从中拖出。
治愈的法术没入欧也妮的躯体。
道林用风缠束住那些试图从她身上逃散的血雾。他面色阴沉地点评道，“临阵脱逃的人不值得信任，你该换一位仆从。”
愤怒的【安姆】竟然没有反驳。
换你吗？欧也妮想要反问，但她张开嘴时泉水从中喷涌而出。
道林拍她的背帮助她呛咳。
欧也妮无法再想任何事了。强撑的精神回归到了疲累的躯壳中。她的身体需要用休息来恢复。
她将脑袋就地埋入了道林那湿漉漉的并不舒适的臂弯之中。
漫长的昏睡。
【安姆】不知道去了哪里。将欧也妮抛在她自己的梦境里。
欧也妮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梦见前世，幼年，这辈子的人与事。她恍惚听到了伊桑在奏琴。
欧也妮猛然睁开眼睛。她醒了。
柔软到难以想象的枕头和被子，让她以为自己还在什么梦境的城堡中。
她推开那些软缎，坐起身来。旁边有位女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欧也妮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想到道林的前车之鉴，又看了看窗户。
窗帘敞开着，阳光洁净，是隔日的上午。
欧也妮不由按了按自己的肚子，才发现睡衣下那里仍是一团血雾的形态。雾气被道林的法术困住了。这样的状态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照顾她的仆人。
她整顿下精神，让自己重新回归为实体的躯壳。
因为身体失常太久，欧也妮现在不觉得饥饿。
但她相当虚弱。
失败的法术和流失的血雾，让欧也妮的法力和身体素质齐齐见底。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血气都败光了。她这会儿的状态，就和当年参加完神见礼离开隐秘学院前一般差。
女神掰着手指头，数晨星营地那边的信仰来源。
在明珠堡那里播种的信仰，是不是也该收获了？特赛作为新领主的任命书啥时候能到？得让她趁机搞几波新的传教活动。
刚才的女仆端着蜂蜜水回来了。
她有着温柔的灰眼睛，让欧也妮想起来自己曾见过她。
“早餐已在准备中了，”女仆向欧也妮介绍，“营养剂会一起送来，请在餐后服用。”
以及，“道林阁下待会就过来。”
欧也妮对前两句说“谢谢”，对最后一句说“我知道了”。
蜂蜜水是温的。她喝了两口润喉，将其放到旁边的桌上，看见了那里的花瓶。
那枝塞西莉娅的百合花有些残破了，被细心地清洗修剪后放入了水中，仍在努力地绽放。
“……谢谢。”
女仆笑了，“不用多礼，您的衣服已经清洗熨烫好了。”
“如果您在这里多休养一段时日的话，我们也备好了其他替换的衣服。”
欧也妮心想，自己要是在这里待久了，会不会变成像道林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想想就……好期待。
废物转眼就到。道林推门走了进来。
他曾惨遭残害的发尾被修剪整齐了，比先前短了些，依旧光鲜，甚至显得更加年轻精神。
这令欧也妮很不服气。
欧也妮向他打招呼，“早上的工作都忙完了？”
“……没有。”
好在道林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工作是做不完的之类刺激人的句子。他打量了下欧也妮现在的身体状况，“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欧也妮好奇他以什么立场来问这个。
她歪歪脑袋，“呃，吃两个人来补补身体？”
道林皱起了眉头，“丰饶教会不支持任何非自愿的血祭。”
“真希望道格拉斯也知道这点。”欧也妮不由说道。
被提及的人名使两个人都想起了昨晚的经历。
短暂的沉默后，欧也妮问，“那个梦境还在原地吗？”
道林摇了摇头，“已经无法从祈祷堂进入那里了。”
所有的回忆，线索，旧物，都随那个梦境一起消失了。
它们究竟是被无情摧毁了，还是被隐藏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呢？
欧也妮好不容易抓住的空间坐标，又变成了无法企及之物。
她叹了口气，“又要重头来过啊。”
道林看着她，说，“你没有放弃。”
“当然没有。”欧也妮毫不犹豫地答。她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生命受制于人吗？为了摆脱这困境，她更得主动进取。
既然繁欲没有在这次彻底杀死她，那么下次应该也不会。如果失败的后果就只是失败，那还有什么好怕？
“你想要面见丰饶女神。”道林向她确认。
“对。”欧也妮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将意图表达得很明显了。
她既已知道自己是被繁欲创造出来的人偶，可能还承载着什么未知的使命，那她肯定要找繁欲问个清楚。
噫，找创造者讨个说法，怎么感觉走上了和【安姆】相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