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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宗泽的下落,赵孝骞当即便想去黄河边找他。
但思量之后又冷静下来。
无缘无故跑去结识一个人,说来有点冒味了,而且宗泽是赐同进士出身,如今还是正经的文官,距离未来英勇抗金的「宗爷爷」还很遥远。
思来想去,做人还是不要太刻意,什麽时候结识宗泽,随缘便是,至少如今有了宗泽的下落,赵孝骞会时刻暗中留意他。
与种建中的这顿酒喝到很晚,几乎快到半夜了。
看得出种建中是个很朴实的武将,他说喝酒,那就是单纯的喝酒,让人一点邪念都没有。
没有花里胡哨的姑娘歌舞陪侍,就连喝酒的环境都寒酸得可怜,惜财如命的赵孝骞差点没忍住给他捐款扶贫的冲动。
一顿酒下来,赵孝骞与种建中终于能像朋友一样畅所欲言,彼此给对方的印象都特别好。
只是种建中嘴笨,不擅言辞,表达交情的方式就是拎起酒坛一味敬酒,然后猛灌。
最后两人都喝得晕晕乎乎了,赵孝骞不能不醉,这货喝高以后有点飘,面对赵孝骞的偷奸耍滑,人家是一点都不惯着,直接拎起酒坛往赵孝骞嘴里灌。
子夜时分,这顿酒终于喝完。
赵孝骞起身告辞,跟跪朝门外走去。
种建中没走,这间简陋的民居小屋约莫就是他的家产之一,今晚已醉,种建中回屋倒头就能睡。
临别之前,赵孝骞无力地朝他摆摆手。
「老种,下次我回请你,「——-有姑娘的那种,这地方太破了,影响我喝酒的状态。」
正要转身离去,突然被种建中抓住了胳膊。
赵孝骞扭头看着他。
种建中此时的状态很难判断,似醉非醉,但赵孝骞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很明亮。
「郡侯,末将知道你不喜欢听别人道谢,但我今日还是要多说一句,郡侯,
多谢你!」
「兵役法不管能不能立,三军将士必将铭记郡侯大恩,满朝文武,唯有郡侯体察将士们的苦楚辛酸,多少年了,朝堂上终于有一位愿为将士发声的人,
我————今日高兴得很。」
赵孝骞盯着他的眼晴端详许久,突然问道:「你到底醉没醉?」
种建中哈哈一笑:「郡侯说我醉了,那我就醉了。」
赵孝骞摇头,指着地上剩下的半坛酒,道:「没醉就喝完它,养鱼呢。」
种建中也不推辞,拎起酒坛便往嘴里灌。
半坛酒喝完,种建中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地上一倒,彻底醉过去了。
「你特麽————」赵孝骞身体摇晃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屋里取来一床被褥,盖在种建中的身上。
于是醉倒的种建中倒在院子中间的泥土地上,身上盖着一张床褥,看起来像刚被杀害,等着法医验尸的死者。
大半夜的,画面有点疹人。
赵孝骞打了个冷战,蹲在他身前低声道:「不好意思,我也喝醉了,实在没力气扶你去床上,———-就这样吧,你醒来莫怪我。」」
出了门,昏暗的巷道外,陈守和一众禁军将士仍在马车旁等候他。
赵孝骞走到马车旁,陈守等将士朝他行礼,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还没动,赵孝骞突然掀起车帘,道:「陈守,我今日很高兴。」
陈守笑了:「看得出世子今日兴致不错,不知何事如此高兴?」
赵孝骞的眼神似醉似醒,喃喃道:「也许是因为良宵美酒宜人,也许是夜行太久,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线光亮。」
「人谓苏学士有满腹的不合时宜,而我,只愿吾道不孤。靠一个人的力量改变这个世道,太难了。」
陈守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世子为何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也许,他真的醉了吧。
放下车帘,赵孝骞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到王府后别叫醒我,把我抬进去。」
朝堂关于新法和旧法的争辩仍在继续,但这几日,味道渐渐有点不对了。
也许是铁了心的赵煦已有些不耐烦,懒得听旧党们的胡言乱语。
也许是章手握相权,原本是君子之争的朝堂,章怀却有意无意地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总之,新旧之争的后期,朝会上有人赫然发现,几位力主续行旧法的旧党朝臣,竟然没有上朝,更没有参与辩论。
事情发展到此,很多人渐渐察觉味道不对劲了。
再一打听,没上朝的那几位朝臣,竟被御史台和大理寺拿问了,罪名各种各样,有贪污的,有渎职的,有被卷进地方命案的,还有突然接到吏部调令,莫名其妙被贬谪地方的。
同时落马好几位旧党朝臣,这当然不是巧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章怀动手了,他的耐心已被耗尽,没功夫跟旧党们在朝会上辩经论道。
连续好几日的朝堂君子之争,果然维持不了多久。
能当上宰相的人,不可能是君子。
手中明明有权力,对方明明是迫害他多年的旧党,章怀凭什麽和风细雨跟别人扯淡?直接拿下多省事。
人云「宰相肚里能撑船」,但章怀的肚里真撑不了船,他本就是个满腹戾气,耻必报的人。
当朝堂上旧党的声音渐渐微弱,所谓的辩经论道,自然就不了了之。
杀鸡猴之后,旧党们已不敢再发声,他们怕了。
大宋文人的骨气不见得多强,否则就不会形成如今这种割据苟安的局面。
当然,朝堂上仍有硬骨头。
硬骨头姓苏,名辙。
打死也不怕,打死不服软,旧党们接连被拿问贬谪,唯独苏辙,似乎怀着豁出去的心态,至今仍在硬刚章怀。
朝会之上,苏辙抢先出班,竟当着殿内君臣的面,厉声责问章怀为何以权谋私,无故拿问旧党官员。
章怀气得脸都青了,但只能努力维持风度不言不动。
清明没几天的朝堂风气,一时间又开始乌烟瘴气。
而苏辙的命运,终究也开始悬了起来。
门下侍郎,相当于副宰相,但苏辙是铁杆旧党,大势所趋,由不得自己。
朝会上,章望向苏辙的眼神,已隐隐透出了几分杀意。
而高坐龙椅的赵煦,却好像什麽都没看见。
一大早,赵孝骞打着呵欠来到皇城司官署。
进门之后,无数属官差役殷勤地躬身朝他问好,赵孝骞睡眼惺,也分不清问好的人是谁,只是敷衍般不停点头,
通常情况下,赵孝骞是不会来皇城司的,不需要找原因,就是因为懒。
但今日不同,有一份机密的情报,这份情报不能出皇城司的大门,事关重大,魏节必须亲手将它交到赵孝骞手里。
谁叫他是皇城司的老大呢。
情报是远在辽国的萧光敬秘密遣人送来的,里面的内容是辽国在宋辽边境的军队布防图,以及辽军各军各部的将领名字,出身和性格分析。
重不重要?
当然重要,这也就是赵孝骞不得不亲自来一趟皇城司的原因。
相比这份重要的情报,赵孝骞更高兴的是,萧光敬这颗棋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而且以后会死心塌地效忠大宋。
跟曾经那张八万贯的欠条比起来,这份情报更要命,萧光敬已无法回头了。
当然,接下来还要派皇城司的探子去验证情报的真假,赵孝骞没那麽天真,
萧光敬说什麽他就信什麽。
「情报暂时不必上奏官家,等探子确认真假后再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萧光敬这人,咱们也不能太轻信了。」赵孝骞道。
魏节习惯性地一躬腰:「郡侯高瞻远瞩,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下官都。」
赵孝骞嗯了一声,算了,没力气计较这货的倒装句了,回家睡个回笼觉比较重要。
正要起身,魏节又道:「下官冒昧问一句,不知郡侯与门下侍郎苏辙的交情如何?下官听说您与苏辙有过数次共饮之缘——...」
赵孝骞伸懒腰的动作停顿下来,扭头看着他:「啥意思?」
魏节迟疑了一下,道:「昨夜埋在刑部的眼线密报,今日午时散朝之后,章授意刑部侍郎邢恕将苏辙拿问下狱,罪名罪状仍在炮制之中,大约不止是贬谪地方,兴许会被罢官流放——」
「,下官只是随口一提,郡侯知道有这事儿就行。」
然而,魏节说完后,一副懒洋洋模样的赵孝骞却直起了腰,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章怀要动苏辙?」赵孝骞沉声问道。
「是的。」
「为何?」
魏节苦笑道:「大约是章相公不喜听到不同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