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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和赵信是亲兄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赵煦的母亲是德妃朱氏,赵佶的母亲是美人陈氏。「美人」是嫔妃的官号,
如才人,婕妤之类的。
而如今宫里的太后向氏,则是神宗在世时便被立为皇后,神宗崩逝后被尊为皇太后。
向太后一生无子,但她正室的地位不可动摇,按照古代的规矩,赵煦和赵佶纵不是她亲生的,也要叫她一声「母后」,
也就是说,赵煦和赵信其实都是庶出,大宋的官家大多子嗣不旺,几位官家崩逝后甚至没有亲生儿子继承皇位,只好在庶出或是宗亲中选出一人继任。
赵孝骞与赵信饮了一次酒后,各自给对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同是宗亲兄弟,不存在见面就分敌友,赵煦春秋鼎盛,生儿子是迟早的事,
轮不到赵孝骞和赵信上下跳。
但赵孝骞提防的是未来的赵信,赵信看不懂的是现在的赵孝骞。
与赵孝骞不同的是,赵信渴望了解赵孝骞。
最近这一年,赵孝骞已露锋芒,赵信不可能视而不见,赵家皇族出了如此一位逆天的宗亲,官家甚至为了他而打破了祖宗成法。
这样一个人,赵信自然是要刻意结交的,因为赵孝骞绝对有结交的价值,与他成为朋友对赵信来说百利无一害。
赵孝骞被任实权官职,对皇室所有的宗亲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赵孝骞能当实权官儿,其他的宗亲也可以。
包括赵佶,他也动了心思。
祖宗规矩打破一次,必然有第二次,第三次,问题只在官家愿不愿意,以及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赵信觉得自己有能力,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今日去福宁殿觐见赵煦,其实就存了试探官家态度的心思,奈何话题还没提起,赵孝骞就来了。
傍晚时分,赵孝骞回到王府,正对姜妙仙耍流氓,下人来报,有人送礼,
赵孝骞不由愣然,出门一看,院子里竟摆着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竟是一些上好的绢丝和瓷器,还有一些裱好的字画,田黄石印章,以及几张填了词的纸。
赵孝骞看不出词作的好坏,只看懂了「临江仙」「如梦令」之类的词牌名,
落款写着赵佶的名字,还搭上一句「请子安兄斧正」。
礼物不算值钱,满满的艺术家的味道,送礼的是一位中年人,自称是遂宁郡王府的管事,礼物赵信亲自吩附送来的。
赵孝骞不知说什麽好了,只能说,赵信实在是太不了解自己了,
作了几首半阙词,文名满汴京,赵信就以为他是文化人,于是送礼也投其所好,专挑充满文化气息的东西送。
眼瞎了啊,看不出我掏你钱袋时的表情有多快乐吗—
而你却送这些破烂··—·
好吧,也不完全是破烂,挑挑拣拣的,终归能值几个钱。
懒得理会中年管事殷勤的讨好,赵孝骞上前在箱子里先把赵佶自己作的词扔到一边,这玩意几是最不值钱的。
瓷器和绢丝可以留着,瓷器摆自己屋子里,绢丝送狄莹和姜妙仙,一人做一件衣裳,最好是女仆装。
字画展开看了看,发现也是赵信自己作的,赵孝骞嫌弃地撇了撇嘴,扔到一边。
田黄石印章可以留下,这玩意儿后世比黄金还贵,而且有价无市,留作传家宝,给儿孙攒点家产。
「好东西,我都留下了,代我多谢你家郡王,下次我再请他饮酒。」赵孝骞拍了拍手笑道。
中年管事无语地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字画和词作。
你确定都留下了吗?我家郡王填的词作,你只扫了一眼就扔了,待我走后,
它的最终归宿是不是垃圾堆?
接收到管事的目光,赵孝骞俯身拾起赵信的词作,展开迅速扫了一眼。
「好词!文采斐然,不世之才,有李杜之遗风,更具乐天居士之神韵,足可傲视我大宋词坛!」赵孝骞两眼放光评价道。
不谦虚的说,人情世故这方面,赵孝骞拿捏得死死的。
管事脸色苦涩,欲言又止。
你刚刚只是草草扫了一眼,这一眼从哪里看出「李杜之遗风」,哪里又有「乐天居士之神韵」,就算是敷衍,好岁您多看一会儿装装样子呀。
管事愈发确定了,自己告辞后,郡王的词作一定会被扔进垃圾堆的。
有心想说点什麽,但管事终究是下人,不敢在赵孝骞面前说不敬的话,只好叹了口气,躬身告辞。
管事的身影刚消失在大门外,赵孝骞立马将赵信的字画和词作揉成一团。
「来人,扔垃圾堆里去!」
章怀拜相后,朝堂终日处于低气压的状态,很压抑。
章怀是坚定的新法支持者,非常坚定。
为了新法的推行,他能狠下心扫除一切障碍,尤其是旧党。
拜相之后,章怀入主政事堂,开始紧锣密鼓的清除朝堂旧党。
被任尚书左仆射才短短几日,政事堂,御史台,六部,京畿地区多名地方知州知府,都被章一纸贬令,调任原职,
不仅如此,章惊扫除旧党的目的是为了推行新法,所以新法才是重中之重。
就在章清除了数十名旧党官员后,这一日的朝会上,章怀站出朝班,向赵煦上了一道奏疏。
奏疏的内容很简单,《请开绍述札》。
「绍述」这个词,看起来很难理解,其实就是指对神宗时期的变法继承发扬下去。
王安石自变法始,大宋的新法几废几立,这其中的内幕太复杂,绝非后世史书上的廖寥几笔。
当然,所有的内幕,无非就一个,「利益」
所谓新旧之争,争的都是利益,朝廷法度变了,政策便有了针对性,以往靠着朝廷法度赚得盆满钵满的权贵和地主们,发现新法不利于自己赚取利益了。
同时新法也促生了朝堂上拥护新法利益的朝臣,那些守旧的朝臣赫然发现不但利益被新法一派夺取了,就连权力也要被瓜分了。
拥护日法的朝臣当然要奋起反对,不然呢?难道眼睁睁等着自己的钱和权都被人拿走吗?
于是,延续数十年的新旧之争,就此开端,
那麽问题来了,这些人争来争去,难道没人在乎百姓是否受益?
不好意思,百姓自然是要挂在衮衮诸公嘴边上的,但,得先让衮衮诸公吃饱喝足,不然哪来的力气在乎百姓?
所以新法旧法几废几立,民间百姓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偏偏地方官府和朝堂大臣们楞是没看见。
而如今,随着章惊拜相,新法又来了。
新宰相在政事堂发出了震世强音,他说,我要变法!
在座的乐色谁赞成,谁反对?
有没有人反对?
当然有,旧党还没死绝,而且旧党也不是软骨头,凭什麽宰相说什麽就是什麽?
章怀上疏请开绍述的第二天,仍然是朝会上,门下侍郎苏辙也上了一道奏疏。
《请废止青苗法札》
奏疏内容用辞很激烈,而且很不客气,苏辙在奏疏里索性摊牌了,直接说明王安石所行新法,大多是恶法恶政,荼毒百姓,误君害民,朝中有议新法者,当谪。
当新法和旧法摆在明面上,章怀和苏辙两位各自代表新旧两党的领袖人物,
也公开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