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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有人变异成丧尸后,一切都像是按了八倍速,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最初大家本来想要离开的,但外面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雨。
雨幕将天地连接,无边无际。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说是看到了七彩发光的雨点。
一开始其他人不相信,后来看到的人越来越多。这对被困许久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难得让人心情变好的事情。大家纷纷跑去顶楼接雨。
姜以芽也在队伍里,只可惜她没有看到七彩的雨。
原本的计划搁置,于是众人有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可之后的日子雨非但没停,还越下越大,乌云压顶,阳光消失,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潮湿的黑暗中,宛如真正的世界末日。
紧接着噩耗接连传出。
食堂内的水和煤气彻底断了,食堂提供的两餐变成了干冷的馒头和榨菜,每顿的分量都在减少。
救援迟迟不来,无线电广播的内容从一开始的待在室内,变成了让百姓多囤积物资,尽可能利用手边资源杀死丧尸。
因为无法出去,物资肉眼可见的开始飞速消耗。
有人耐不住饥饿,试着组队出去。一共出去了十七人,最后只回来了五个,还丢了几把刀和一袋食物。
没人再敢离开。
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下,短短三天,食堂里的气氛一改之前,变得无比压抑。
姜以芽稍稍好一些,托了那个超级无敌重的背包的福,她和两个室友好歹沾了荤腥,还有高热量的巧克力续命。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学生老师们各个萎靡不振,恨不得将一块饼干掰开分三顿吃。
相比之下,食堂那些人的精神面貌就要好一些。
越来越多人怀疑他们偷偷藏起了食物。
于是学生偷溜进后厨,试图找出罪证这种事情会发生,也就不奇怪了。
被食堂的人发现,吵架,动手……最后变成了打群架。
就像是鱼雷投入了一潭死水,把所有人炸了个人仰马翻。
姜以芽都看呆了,她将眼睛揉得通红,一度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她拽了一下柳书的手。
“可能快疯了吧,发泄出来也好。”柳书拿着梳子,眼皮都不动一下,开始给姜以芽梳头。
这都快成她新的解压方式了。
姜以芽扭头看她:“不是,有人躺在地上,好像不动了。”
柳书把她的脑袋推回去:“被打晕了?”
“好像也不是。”温杏子刚想走近些看看仔细,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还在互相撕扯的人群,毫无征兆地开始一个个倒下。
有学生老师,也有食堂的阿姨和厨师。
“这也太恐怖了!该不会是毒气泄露之类……”温杏子惊恐地后退一步,然而话还没说完就两眼一翻,也跟着昏了过去。
姜以芽连忙去扶她,才起身,背后的柳书也跟着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这还是个开始,不到半天的时间,三分之二的人都昏迷了。
他们浑身发烫,深陷高烧中。
两边只得暂时压下矛盾,开始照顾病员。
顾纵简单交代了一下要做的事情,给每个人划分了一块需要照顾区域。
其实他们能做的也很少,除了给他们喂退烧药外,就只剩下等了。
那三盒退烧药如今真的成了香饽饽。
姜以芽分到四片,被掰开成了十六块。
“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药不够分,给谁都不公平,只能这样了。”潮牌男生也是没有昏迷的幸运儿之一,他走过来主动和姜以芽说话,“死马当活马医吧。”
姜以芽点头表示理解。
“你也别太担心,都是大学生,难死的很。”他安慰完,又怕姜以芽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很不客气地拽过自己的朋友,“其实喂药很简单的,把他们当牲口就行,掰开嘴,药和水都倒进去,最后合上晃两下。”
潮牌男生一连演示了两个,第二个连水都没喂。
“水现在是珍贵资源,不喂也行,反正药片含着含着就化了。”他拍拍手,“你看,没有任何问题。”
“呕……呕呕呕……”
“谁给老子喂屎?”
姜以芽睫毛颤了颤,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潮牌男立刻捂住的两人的嘴巴:“咱们一起吧?”
姜以芽看了看被分去他那组的两个室友,果断答应了:“好。”
两人结伴喂药,慢慢朝着卫渡影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是唯一一个发着高烧但还没有彻底昏迷的人。
模糊的视野中,整个世界都像是失焦了一般,迷离恍惚,天旋地转,直到找到了锚点。
少女的轮廓逐渐清晰。
卫渡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顺应本能追逐上去。
姜以芽往前走一步,他的目光就跟着朝前挪一寸,呆呆的,很专注,如有实质的视线连潮牌男生都注意到了。
“真真是个狠人。”潮牌男生嘀咕了一句,又悄悄扭头打量姜以芽的神色。
姜以芽垂着眼,全程避开卫渡影的目光,莹白如玉的小脸冷淡又冷漠。
放下药和水转身走向下一个人,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卫渡影眼中的光霎时熄灭,眉间难耐地拧在一起,高烧的折磨并没有让他彻底丧失理智,但少女无情的转身足以击溃他所有防线。
浊音从鼻尖溢出,像是示弱挽留的喘息。
他知道这是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多么的煎熬。
她前一秒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还有说有笑,下一秒面对他就是冷脸。
卫渡影的整颗心脏都在承受烈火煎熬,他嫉妒得发狂,他想要姜以芽再抱抱他。
但不可能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亲手毁掉了。
潮牌男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莫名地皮紧了一下。
总归他是受不了姜以芽这样对他的。
落井下石地看了卫渡影一眼,潮牌男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姜以芽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哪怕现在两人已经间隔很远,她仍能感受到那具身躯内勃发而出的滚烫气息。
姜以芽甚至不敢回想站在卫渡影面前时,面对的澎湃热意。
好像要被反过来吞噬掉,吃拆入腹,糅杂在炽热的岩浆内,被它们包裹融化。
……
食堂那边的人一开始也在为病人忙碌着,但很快就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起了小话。
没一会儿,食堂经理和关勇山带着还清醒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这两人竟然都没有发烧。
经理手里还拿着食堂大门的钥匙,一看就是要搞事的样子。
顾纵走过去将人拦住,态度礼貌,但话锋尖锐:“不麻烦李经理带人过来帮忙,您还是去照顾自己的病员吧,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姜以芽和其他人听到动静,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事情跑过来。
一时间两波人楚河汉界,对立而站。
食堂经理身边站着关勇山,身后是各个膀大腰圆、满脸凶相的员工。
顾纵身后却只有一群年轻的学生和两三个瘦弱的老师,对比之下他们更像是弱不禁风的小鸡。
气势上他们就输了对面一大截。
偏偏有顾纵的存在,让对面不敢轻举妄动。
但顾纵知道自己维持不了多久。
“你还真别说,我们确确实实是来帮忙的。”食堂经理脸上扬起虚伪的假笑,“都到这个时候了,咱们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顾纵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肉:“请说。”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食堂经理笑容带上了一分真心实意,如果顾纵不是和自己的外甥有仇,他们说不定能合作在末世里一起走下去。
“这群人马上就要变异了,与其等他们变成丧尸,不然先一步将他们赶出去。”食堂经理再开口,就是丢下一颗惊雷。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开什么玩笑!”
顾纵身后传来各种不可置信的声音。
食堂经理不急不缓地解释:“他们现在和赵扈变异前没什么两样。发烧,眼白布满血丝,咳嗽,呼吸的时候胸腔内部发生异响。”
他不说还好,食堂内此起彼伏的咳嗽顿时刺耳起来。
有人当时就害怕了:“那……那怎么办?他们不会都变成丧尸吧?”
食堂经理没回答,他看着顾纵:“昏迷是最后一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说呢?”
“那你们自己的人呢?我记得发烧昏迷的人也不在少数。”顾纵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一手慢条斯理地推了一下眼镜,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
姜以芽就站在他后面,她觉得顾纵背后长了眼睛,所以才能将东西精准的塞入自己掌心。
是她的瑞士军刀。
把东西不动声色放进口袋,姜以芽全程都低垂着头,漂亮的脸蛋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并不聪明,还胆小,娇气,但有的时候却格外敏锐。
她知道顾纵在强撑。
他和食堂经理口中说的“即将变成丧尸的人”一样。
如果没有猜错,被他拽进黑暗中的那晚,他就已经开始发烧了,但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因为他知道他一旦示弱,关勇山那群人就会像鬣狗一样扑上来。
食堂经理听他这么问,心中更加确定顾纵和自己是一类人,随即大义凛然道:“一视同仁。”
他身后的其他人跟着点头附和,显然动手前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此言一出,剩下的学生老师都觉得他们疯了。
“难不成还要我们养着这群拖后腿的废物吗?”关勇山连藏都不藏了,“我劝你们不要阻止,乖乖听话,这样我们心情好,还能勉为其难分点吃的给你们。”
这话相当于自爆他们还偷偷藏了食物。
食堂经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正当食堂经理想让关勇山不要再多说话,看他眼色行事的时候,关勇山像是稳操胜券,已经准备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走吧宝贝,让我带你先去吃点好东西,然后……”关勇山笑起来的时候,本就粗糙的五官立马变得猥琐起来。
他绕开顾纵,就要伸手拉姜以芽。
姜以芽往旁边一躲,忍住反胃:“万一这些昏迷的人都在觉醒异能呢?”
她就是发烧后才觉醒异能的。
“他们?哪里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关勇山发出一连串大笑,迫不及待地宣告所有人,“我才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只有我,获得了超能力!”
然后他做出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为了证明自己力大无穷,他从昏迷的人里随手挑了一个看上去最胖的高个男生,直接丢出了窗外。
他刚刚站立在窗台上,单手抓着男生的手腕,就像是拎着一只鸡,在玻璃窗上猛撞了两下。
外面的丧尸听到动静,立刻朝这边蜂拥而来。
那个男生正迷迷糊糊地醒来,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只丧尸就已经撕开了他小腿的皮肉,露出底下不断抽动痉挛的鲜红色肌肉群。
“啊啊啊啊啊!!!!”
崩溃的尖叫和鲜血一起喷溅在玻璃窗上。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接受范围。
“看到了吗?”关勇山脸上也溅到了两滴血迹,正扭头兴奋地看着他们:“我可以单手提起他,还可以提起很多丧尸。”
短短几秒钟,那个男生的双腿已经被丧尸团团围住。
关勇山满意极了,手臂用力,抓着那个男生连带着底下的丧尸一起拎了起来,如同抓着一串尸体风铃。
学生老师们睚眦欲裂,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冲上去扑打关勇山试图将那个男生救下来。
关勇山将他们全都踹翻在地后,笑着应了一句:“好啊。”
然后松开了手。
坠落的闷响震耳欲聋,又如潮水退去般带走了所有的声音。
姜以芽脸色惨白地看着窗外丧尸一只又一只扑上去,整个人摇摇欲坠,最后摔坐在地上。
刺骨的寒意从地面涌入四肢百骸,如同那无边的荒唐。
就是这个时候,顾纵动手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窗台边,一刀划开了关勇山的脚踝,挑断了他的脚筋。
关勇山疼得嘶吼出声,摔下窗台的同时一把抓住顾纵。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如果顾纵没有发烧,或许还有一两分胜算,但在关勇山碰到他的瞬间,就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强撑。
顾纵重重摔了出去,脊背撞断桌面,镜片碎了一角。
身体上的剧痛和高烧带来的副作用反复拉扯着身体,让他变得行动迟缓。
直到鲜血流进眼睛里,他才缓缓地眨了一下眼,试图用这种方式刺激自己变得麻木的大脑。
关勇山先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拖着一条伤腿,缓缓朝着顾纵靠近,神色癫狂:“原来你也感染了哈哈哈哈!老天都站在我这边!”
他要弄死顾纵!
不不不,要先让顾纵跪在他面前求他!
“你当初阴我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吧?”关勇山步步紧逼,贪婪享受着将顾纵踩在脚底的快感。
也就根本没注意到在自己身后,一个人正缓缓站起来。
姜以芽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打破又重塑。
她前所未有的恐惧,无法支配自己的躯体,感觉灵魂都在战栗。
然而人在恐惧到极致之后,混乱的大脑会先一步开始变得清晰。
顾纵一旦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她。
姜以芽的想法很简单。
她需要顾纵活着。
那顾纵怎么才能活下去?
掌心冷硬的瑞士军刀给了姜以芽答案。
生锈的四肢再次被调动起来,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蹒跚学步的幼儿。
好在关勇山离她很近。
没人注意姜以芽的动作,就像没人觉得她会产生威胁一样。
只有和关勇山面对面的顾纵看到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无法控制地从少女眼眶簌簌滚落,她无声地哭泣着,眼中难掩恐惧,但举刀的手无比决绝。
军刀刺下的那一刻,宛如枯萎腐败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心跳陡然失衡。
顾纵知道自己成了那抹蓬勃的生命力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