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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只当是姜离太经不起刺激了,撇了撇嘴。
临走时,陆无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得连翘心里又直到犯嘀咕。
难道是簪子有什么问题?
她拔下来打算看看,就在此时,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姜离似乎是要敲门来着。
那她会不会来得更早,断章取义,听到了之前让陆无咎帮她插簪子的话?
连翘呆住了,然后脸色爆红,她难道以为是那个插?
啊啊啊,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姜离怎么会脸红成那样!
前面……………后面……………她不会以为她私底下玩得很花吧?
连翘扶额,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不行,她一世英名,可不能被这么玷污了!
于是连翘鼓起勇气,打算找姜离说清楚,此时姜离似乎正在发脾气,屋子里不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连翘敲了三遍门她才打开,脸色很不好:“还没够?你还想做什么?”
连翘强装镇定:“凶什么凶?我是想说刚刚的事。”
姜离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我没兴趣听你们的细节!”
连翘被震得睫毛了一颤,她也怒了,明明是姜离断章取义,心底不干净,这大清早的,谁会做这种事啊?
姜离不想听,她还懒得解释呢!
她丢下一句“我们是在戴簪子,你信不信”,然后转身就走。
路过陆无咎房间时,她又想起他刚刚的笑来,气不打一处来。
他肯定也听明白了,嘲笑她是吧?
连翘狠狠踢了他的门一脚,一转身,却看见陆无咎根本不在门里,正望着她,还挑了挑眉。
“我的门,怎么招惹你了?“
干坏事被当场抓包,连翘心虚地扭头就跑。
回去后,她把那根簪子又塞进了乾坤袋里,短时间内不是很想再看到它。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雨停后,今年的海葡萄长势格外得好,比过去数年都要好。
这可是一年里最关键的时候,村里几乎所有人都下了海去摘。
连翘旁观他们采摘也觉得颇有意思,这海葡萄原是浅海的礁石上的,需要一点点去摘,后来聪明人想了个办法,在浅海埋了许多绳子,海葡萄便长在了绳子上,长成的时候把绳子一收,便能一根根地持下来。
一根长满海葡萄的绳子能卖上一石米,对这些靠海吃海的人来说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只可惜这海葡萄容易腐坏,只有到岛上才能吃得新鲜。这不,雨后次日,已经有不少人坐船登了岛。
连翘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人群中惹出一阵骚动,她一向爱看热闹,便凑过去听了听。这一听不得了,竟然听到了一桩奇事。
原来前几日的无头尸体中里有一个姓韩,是双生子之一,妹妹死了,姐姐逃过一劫。今日有个从岸上来的是开客栈的,在岸边碰到了卖海葡萄的姐姐,发现和客栈里的一位客人样貌一样,他疑心是这位客人也来了,遂找她搭话。
没想到眼前这位样貌一样的姑娘完全不认识他。两边再一对,轮到这客栈的掌柜惊慌了,直呼自己撞鬼了,也顾不上什么海葡萄了,赶回去便要看看住在他那里的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韩家自然也跟了上去,疑心当真是女儿变成了鬼魂。
连翘倒不觉得是鬼,她隐隐觉得这个东西不简单,于是也一起上了岸。
根据掌柜的描述,那女子成日披着斗篷,围着项帕,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连翘越发笃定这女子有古怪。
他们悄悄进去,然而这东西警惕地很,乍一听见动静,拔腿就跑,干脆跳了窗,晏无双行动迅速,冲上去一把住了那女子的脖子。
“抓到了!”
就在她沾沾自喜时,忽然之间,那女子的脖子毫无预兆地断了开,身体像坠落的风筝砰然从二楼掉下去。
脖子断了?
晏无双震惊:“我没用力啊,她也太脆弱了吧!”
周见南看了眼那摔下去一动不动的尸体:“人都死了,你还没用力,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
晏无双拎着手上的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幸好赶过来的韩家人将这头接了过去。他们一打眼便认出来了,这的确是他们女儿,不过那头颅已经开始腐坏,气味难闻。
连翘又奇怪起来,这韩家女的尸身还在棺材里,那么掉下去已经死掉的那个无头尸身又是谁的呢?
38......
连翘突然凑到窗边,只见姜离带来的几个弟子正在靠近那具尸体,她立即大叫道:“让开!”
霎时,只见那原本一动不动的尸身突然暴起,瞄准一个瘦弱的弟子竟要去锁他的喉??
幸好这弟子被连翘一提醒迅速闪了身,那无头尸见偷袭不成迅速逃离。
原来这无头尸竟然是活的!
连翘直接从窗户跳下去追。
这无头尸动作灵敏,身体轻盈,跑得极快,连翘险些要被它绕丢时,突然一道剑光从前劈下来,那无头尸直接被削断了一条腿,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连翘顺势一把反扣住它的双手,将它摁在地上。
“还跑!”
这一摸,她突然这双扣住的手竟然是微微热的,和活人的手没什么区别,而且柔软纤细,似乎还是双女子的手。
连翘脑中的迷雾在触碰到这双手的瞬间缓缓消散,她压着这具无头尸转过来:“你是潇潇?”
那无头尸一僵,不再挣扎。
“你说这是谁?”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周见南难以置信,“那个潇潇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变成这种怪物?”
那无头尸一听他这么说,又开始狂躁挣扎起来。
看起来似乎是被激怒了,周见南毛骨悚然地躲了开。
此时,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瞧见这无头尸体居然会动,又惊又惧,连翘怕扰乱人心,于是给这无头尸套了个袋子,带回了瀛洲岛。
回岛之后,连翘叫了里正一家人前来辨认,纵然没了头,他们还是一眼便认出来这就是潇潇。
潇潇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不存在的头,似乎不敢面对。
连翘也有很多话想问,于是便给她设了一个脚镣,然后又把刚刚夺回来的头安在了她头上,让她借用别人的头说话。
说来也奇,这头只要往她脖子上一放,便像磁石一般自动吸附住。
潇潇转了转脖子,那眼珠子和嘴唇虽然有点僵硬,但也能用。只是头颈交接处有一道血痕,肤色一个黄一个白,差异甚大,极为惹人注目。
这副样子太古怪了,老里正冲过去,问道:“??儿啊,你是怎么死的?”
潇潇动了动喉咙,还有些不习惯,嗓音也十分古怪:“我,没死。”
老里正错愕道:“那你这是......你的头分明断了啊。
潇潇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头断了,身体还活着。”
这显然已经超过老里正认知了。
潇潇僵硬地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在她因为被退婚而上吊之后,脖子就一直不舒服。一开始她并没当回事,有一日睡觉时时,她头脑发晕撞到了桌子上,等再醒来,她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于是扶着桌子摸索着爬起来,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不仅是看不见了,也不用呼吸,闻不到气味,往前摔倒时,脚底却碰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她试着捡起来,却发现那是她的头!
一觉醒来,头脱落了,人还活着,世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潇潇跌坐在地,她缓缓抚摸她的头,发现头颅已经凉了,还有蚁虫在啃食。而她的身体还是完好的,并且比从前还要敏捷灵活,强壮有力。
她若无其事地假装把头颅安回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围住脖子,希望头和身体能重新长好。
但是没有用,她的头慢慢开始腐烂,已经能闻到里面腐臭的气味,再多的香味也盖不住。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这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生活在家里了,也知道自己没头看不见,于是她悄悄杀了一只羊,把羊的头安在自己脖子上。
的确也是能看见的,但羊头人身太过怪异,一旦被人发现她定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于是她便图谋起了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的头。
第一个杀的是她平日的好姊妹,她约对方一起去海边,趁其不注意将人勒死,割下了头安在了自己头上。
果然,还是人的头好用。
当然,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她把自己腐烂的头扔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里,假装已死。然后她就被装进了棺材里,等到下葬以后,她又掀开了棺材板,继续以死人的身份杀人抢头用。
麻烦的是,每个新鲜的人头都只能维持两三天,然后便会腐烂,她必须不停地杀人换头。
如此下去,她知道自己迟早要暴露,当被她们抓住时,一开始潇潇还想断头假死试图逃过一劫,后来,实在厌恶了这种生活,干脆不挣扎了。
“事情就是这样。”
潇潇用那颗不属于她的头没什么情绪地说着。
李家人听到这一切早已吓得远远躲开,大叫着:“怪物,怪物!”
潇潇听到这话又开始愤怒:“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只是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我的头自己就掉了。”
她转着僵直的眼睛,眼中透出一丝愤恨:“是贺家,一定是他们为了退婚给我下了邪术,把我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所以,你假死之后,便去杀了贺祥,将他推下了水?”连翘问道。
潇潇扯扯嘴角:“我本来想杀他的,但是我还没动手时,我的第四颗头刚好腐烂,一颗眼珠子掉了出来,把他吓得失足掉进了河里,他是自己淹死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想象那个画面又隐隐作呕。
连翘忍着不适,追问道:“所以,你的头是自动脱落的?”
潇潇点头,然后又很迷茫,扯住了连翘的手:“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头掉的时候甚至只有一点点痒,就好像长熟的瓜一样,熟透了自己就脱落了,你是不是知道原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仙人,一定能帮我再做
一个头的对不对?“
连翘心中五味杂陈,换作任何人一觉醒来发现头掉了恐怕都会发狂,何况一个刚被退婚本就绝望的少女。潇潇专挑漂亮的女子下手,恐怕也存了几分弥补自己容貌的意思。
但此事太过诡异,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于是诚恳地摇头:“我不知。”
潇潇又看向其他人,在场的人没一个知道的。
潇潇于是发起狂来:“为什么偏偏是我变成了这样?我有什么错,我只想要我的头!”
连翘道:“即便如此,也不是你肆意杀人的理由,你没有头还能活下去,那些被你杀害的人何其无辜?”
潇潇歪着脑袋打量连翘,突然笑起来:“你不知道没有头的感觉,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看不见听不见也闻不到,好像自己被关进了一个永远也出不来的笼子,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我想要头,只有安上头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你这颗头多美
啊,你既然这么信誓旦旦,正义凛然,不如把你的头给我如何??”
说罢,她突然伸出利爪狠辣地抓向连翘的脖子,原来先前卖惨时她已经不知不觉破开了禁制!
连翘立即偏身躲开,脖子却被划了一道血痕。
见血的那一瞬,陆无咎直接抬手掐断潇潇的脖子,然后只见那不属于她的脑袋骨碌碌滚下去,潇潇也成了无头苍蝇,摇摇晃晃,然后凭借着先前的观察迅速从窗户里跳出去往海边跑去。
她动作灵敏,逃跑时还想继续抢别人的头,正巧遇到了姜离。
姜离厌恶地一剑将其穿心,然后只见潇潇捂着心口,仰面倒了下去。
“不要!”
连翘迟了一步,只见那剑拔出之后,潇潇的尸身迅速腐烂,然后变成了死后十日该有的样子。
连翘望着那滩血肉气道:“谁让你动手的,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姜离冷冷地看她一眼:“谁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她朝我抓过来,我当然要自保,要怪只能怪她外强中干,不过区区一剑,就死得这么彻底。
事已至此,连翘也没办法了。
姜离瞥了眼她脖子上的伤痕:“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被这东西抓伤,谁知道你会不会也变成跟她一样。”
连翘又立马捂住自己的脖子,再仔细一看,伤口已经有些发青,似乎真的中了毒。
不会吧,难道这无头尸是会传染的?她可不要变成无头人!
连翘惊恐万分,回去后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书,也没找到像潇潇这样非人非妖非仙非鬼的是什么东西,又问了老里正一家,他们只说自己从百年前就定居在这岛上,祖祖辈辈没离开过,从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连翘简直要悔死了,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到了晚上,她也不敢一个人睡,生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头也掉了,于是拉了无双来守着她,没想到无双回去后,发现自己手上也被抓了一道。
这便没办法了,两个人本想叫周见南守着,又怕一旦出事他一个人打不过两个,这时候,陆无咎刚好路过,答应守一夜。
于是无双便由周见南守着,连翘则由陆无咎守着。
连翘一晚上也没敢睡,她走来走去,唉声叹气:“我可不想变成潇潇那样,要是没有头,那就看不见听不见也吃不到东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陆无咎垂眸:“你想要,那就安一个。”
连翘没好气:“那不是和潇潇一样要杀人抢别人的头?我做不到,而且抢来的头过不了一天就会臭吧,我宁愿死,也不想像她一样忍受腐臭。”
陆无咎声音淡淡的:“你若是不喜,一天一换不就行了。”
连翘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呢?”
陆无咎摸着她脖子上的伤口沉默不语。
连翘疑心是自己听岔了,陆无咎总不会是说要帮她一天换一个新鲜人头吧?
不可能,他虽然讨厌,但也不是滥杀的人,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比魔头还可怕?
连翘想想都觉得离谱,何况还是为了她?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但她头一回没了开玩笑的兴致,抱着膝蜷缩在床上,声音闷闷的:“你别取笑我了!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她是真的害怕。
陆无咎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伤口边缘,输送着灵力。
就这么整整一晚上,伤口总算没有恶化,连翘稍微放松一点,不知不觉靠到了陆无咎肩膀上。
梦中也不安稳,光怪陆离,不过躺了一小会儿,连翘忽然惊醒坐了起来,眼前却是黑的,就像潇潇描述的那样,什么也看不见。
她脑中轰然一声??
她的头不会真的掉了吧!
连翘一瞬间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被震麻了。
打击太大,她身子颓然一倾,突然在枕边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
难道是她脱落的头?
连翘尖叫着跳起来,这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你摸的是我的头。”
?
是陆无咎的声音。
连翘又摸了摸,有鼻子有脸,还真是,然后她才敢伸手往自己脖子上摸,也没断,她长舒一口气,幸好她的头还在。
但是......她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右手怎么没有知觉呢。
连翘心里又是一惊,该不会她的头没脱落,胳膊脱落了吧。
“我的胳膊!”
完了完了!
连翘惊恐地到处摸,黑暗中摸到了一条圆而长的物什,伸手便要抓起来??
陆无咎却按住她的手,语气有些生硬:“松手,这不是你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