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电光在云层中穿梭,须臾间暴雨如注。 随着这场暴雨终于来袭,京城各处仿若在同一瞬间归于沉寂。 太极宫依旧巍峨如山,承天门外的鲜血被冲刷殆尽,好似兵乱从未在这里发生过。 于贺元踉跄着来到寝殿外,跪地回禀: “奴婢适才带人排查,于西北处的围墙下发现拳头大的墙洞,奴婢暂用泥巴封堵,现下春儿在那里看守。” 墙洞,毒蛇,染了蛇床花汁液的荷包...... 贞侧妃何握着花颜的手猛然收紧,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就连陆姨娘当年遭逢毒蝎时,她也是仅从山庄回府后,才听花颜讲述过事件经过,而今类似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着实令她不寒而栗。 花颜更是自责不已,入府后的次日她便带明月和冬瓜里里外外检查过,想必小年子说的墙洞是近日才挖掘的,这些天忙着准备蕙妃的寿礼,到底还是放松了戒备。 于贺元所说的墙洞在后院一处小花园内,这里虽说偏僻,但先前的确排查过并无问题。待亲自瞧过后,花颜的目光从秋儿身上冷冷扫过,这处围墙连同不远处的游廊和园子里的几株梅树都是她在照看。 “花颜姑娘,奴婢知错,昨儿打扫时检查过的,此处围墙完好,并无墙洞,近一个月奴婢也未发现异样......” 秋儿跪伏于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停。 冬儿举着把雨伞为其遮雨,自己倒淋湿了半边身子。 “姑娘容禀,奴婢与秋儿同住,可以为她作证,昨天一大早秋儿就有些不舒服,花园子是奴婢帮她一起打扫的。” 花颜借着灯笼的微光仔细观察,这处墙洞虽只拳头大小,但显然并非是一日之功。 梦竹上前低声对花颜说道:“秋儿当值月余,一直负责打扫这里。” “将她们暂且关起来,蕊珠你亲自看守,一切待明日再说。” 前院传来嘈杂声,是龚嬷嬷带着府医来到云意殿排查。 花颜刚走到前面,就听龚嬷嬷正与侧妃回话。 “侧妃受惊了,王妃吩咐宋长史和萧指挥使前往海棠院余侍妾处探查,由老奴带府医在各殿检查有无遗漏。” 正说着话的功夫,王妃身边的内侍传讯,请贞侧妃暂移步如意殿。 花颜陪贞侧妃出殿前,将明月召到跟前,明月点点头,带着冬瓜往海棠院方向去了,梅姑姑则和梦竹留守在云意殿配合府医。 如意殿一切有条不紊,不仅小厨房熬煮了姜汤,待贞侧妃落座后,知雪更是即刻呈上了热茶与点心。 王妃神情悲痛,先道自己有负王爷所托,又略说了几句身为王妃却未能保余侍妾周全之类的话,吴侍妾住在余侍妾隔壁,这时本正惊惧万分,却也不忘宽慰王妃。 “是余姐姐运气不好,才受此无妄之灾,与王妃有何干系。 也许余姐姐是命该有此一劫,王妃可千万莫要自责才好。说起来妾方才听到余姐姐发出凄厉的呼救声,当真吓得魂飞天外,现下还后怕呢。” 贞侧妃闻言,冷冷的扫了吴侍妾一眼,道: “吴侍妾与余侍妾相处日久,未料竟如此寡情。 说起来,海棠院距广智门甚远,后殿屋舍众多,那毒蛇倒像是嗅着味儿似的专门去袭她?究竟为何,倒着实令人深思。 不知王妃如何看此事?” 花颜站在侧妃身后,虽觉得侧妃此话不妥,却也阻止不及,倒是瞥见杏雨听了这话身躯微颤。 吴侍妾碍着身份不敢反驳,兀自端了碗姜汤捧在手里借着热汤暖手。 王妃正坐于上首,神色从容,“此事确存疑窦,本王妃已命人详查,想必明日便会有结论。” 这时,如意殿内侍陈令进内禀报: “启禀王妃,海棠院已全面清查,毒蛇已被萧指挥使一剑斩杀,据府里的护卫说,他们赶到的时候,余侍妾身边的丫鬟惨遭毒手。 宋长史命奴婢前来回禀王妃,半个时辰前已派人出府四处追寻凶手。” 蒋捷怅然道:“终究是本王妃疏忽,吩咐下去,厚葬余侍妾。” 对于余侍妾的死,她虽有预料,但更惋惜贞侧妃竟然无恙,要知道巴奴带来十余条蝮蛇,在西南时帮她数次除掉碍眼的家伙...... 陈令领命,躬身缓缓退出中堂。 蒋捷看着殿外黑沉沉的雨幕,沉声道:“府里刚得到消息,一个时辰前王爷与恒王殿下于承天门遇袭,裕王谋逆,勾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陈选起兵逼宫,现已被天武军镇压。 值此宫变之时,府中又出变故,毒蛇一事尚需彻查,今夜暂且委屈两位妹妹在偏殿歇息。” “裕王宫变?” 吴侍妾掩口惊呼,贞侧妃心下骇然,为王爷担心之余,不禁暗叹花颜果真料事如神,仅凭借刘尚书弹劾裕王谋害太子一事,就料到裕王或有谋逆之嫌。 “时辰不早了,两位妹妹且下去歇息吧。” 蒋捷的目光在贞侧妃身上稍作停留,无意多谈前朝之事。 偏殿中,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贞侧妃轻声呢喃:“想来前朝应无大碍,只是裕王兵败,不知又会牵连多少无辜之人。宫变牵涉甚广,京城必定大乱,不知父亲母亲现今如何。” 花颜也为浣云和丁香担忧,稍作思索,宽慰道: “虽不知王爷如何部署,但想必会给家主事先透些消息,小姐可还记得,大姑爷日前已到京赴任,正是在天武军中做都头。晋王也许还要多依赖大姑爷呢,且有郑山和周娘子在,即便遇到什么事也当无虞。” 花颜越分析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说着说着眼前一亮。 “小姐,府外与贼人争斗的人,是家主派来保护小姐的人手也说不定。若不是那些毒蛇提前暴露,荷包虽放在库房,咱们却也会深陷险地。” 家主与云夫人夫妻,从来都是谨慎周全的,若事先得了消息,她们自会留心看顾。在花颜心里,没有人比云夫人更令她安心。 贞侧妃抿唇微笑,略想了想便知花颜说的极有可能,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