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间房并不大,进门左侧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上面仅一盏油灯,右侧墙角是脸盆架子和一条皱巴巴的汗巾,靠里便是一排通铺,角落堆着褥子被子等物。 二牙子麻秆儿身材,抢先选了个靠墙的位置,“我看看这被子是不是棉的。” 墩子和换弟依次选了靠近二牙子的位置,孟姝将包袱放在铺上,见木头还在门口木木的站着。 “小木头你要睡哪儿?你是男娃儿不好睡我们姐妹中间,靠墙睡吧。” 木头浑身上下连件行李没有,真真儿是孑然一身,孟姝不免有些可怜。 “孟...” “姝。”孟姝好笑的提醒。 木头羞红了一张小脸儿,打量几个姐姐,局促的挠挠头,“孟书姐姐,村里的里正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我睡地下就好。” 墩子正仔细摸被子的芯子,闻言撇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夜里湿冷,睡地上得了病,牙婆子可没那么好心给你请赤脚。” 孟姝已抽了一条被子铺床,“左右也就几天,也许明儿咱们中间就有人卖出去了,你就睡我旁边吧。” 二牙子已摸出底细了,小声嘟囔道:“是芦花跟柳絮。” 墩子正要说话,孟姝忙按住她的手,门外有粗使婆子提了食篮进门,给每人发了一个馒头。 孟姝客客气气的道了声谢,婆子咧开缺了颗牙的嘴说一会儿给她们送水来。 等吃饱喝足,五人躺在通铺上,起先二牙子还说起家里的事,结果把换弟给惹哭了鼻子,接着三个高矮瘦不一的小姐妹泪眼朦胧,沉浸在悲伤里便没了言语。 木头紧紧贴在墙边,直挺挺的躺着。 孟姝转头好奇问道:“你就叫木头?换弟想家了,你不想?” “嗯,起先叫愣子,爹说贱名好养活,我嫌不好听改了,还被狠揍了一顿。” 孟姝苦中作乐,腹诽木头也不是啥好听的名字...... 木头没提想不想家,孟姝也没心情搭话,通铺不大,旁边的墩子占地方,孟姝只好学木头直挺挺躺着。 夜深人静,只偶尔听到窗外果真有巡逻的人不时走过。 次日。 孟姝几人一早便起床,有下人送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并将她们带到净房,吩咐务必要全身上下洗漱干净。 几人轮流进去收拾好自己,换上统一的衣衫后便回房间等着安排。 不多时,春月身穿赭色衣衫迈着轻快的步子过来,说带她们到正房隔厅见人,孟姝这才有机会见牙行全貌。 这是一处两进的砖瓦宅子,从倒座房没走几步就到了二门,穿过刻着铜钱纹的垂花门,便见院子里已井然有序的站了十数人,俱都木着一张脸,没发出一丝声响。 春月将孟姝与木头留在院里,嘱咐勿动,示意二牙子等三人跟上,一路经过西厢房,穿过月亮门走进左耳房,那里在一般大户人家原是书房的位置,在牙行里便多功能使用。 既存放文书,又是用于专人审核并记录奴仆来历技能的所在。 来的路上周牙婆坦言这里是一处私人牙行,东家姓郑,她只是其中一名负责在海津镇周边寻人的牙婆。 孟姝见她们这伙人分开,只留了自己和木头,不由的心里一沉,不自觉的摸了摸脸。 “哟,这两个苗子生的好,过来让我瞧瞧。” 从东厢房走出来一位半老妇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碎花锦棉对襟褙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冲孟姝二人招手。 孟姝略有些迟疑,正思索要不要上前,周牙婆闻声急急的从正房出来,沉着脸道:“李妹子,这是我昨儿刚收上来的,就不劳你过手了。” 李姓妇人掩嘴轻笑,“怪道一早起来,周姐姐就巴巴儿的来找东家,原是挑拣了好货色。看来海津镇的生意真是好做的很。” 周牙婆素来和李牙婆不对付,正要唤孟姝上前,孟姝已戳了戳木头走了过来。 “随我去见东家。”周牙婆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二人直入正房。 李牙婆没好气的呸了声,瞪眼看着院子里的仆从。 孟姝低眉顺眼的进了正房,等周牙婆示意抬起头,才知郑东家居然是一位中年妇人,她身着鹅黄色花鸟双绘绣薄绸夹袄,下着素色挑线裙子,居中坐在刻着蝠纹的太师椅上,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 郑东家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低头略略看了一眼手中的身契。 “童生之女,周婆婆这个月可讨了个好彩头。”郑东家赞了一声,抬头问孟姝:“想来应是识字的?” 孟姝摸不准具体用意,装作怯懦的回答:“回东家,奴婢自幼跟在母亲身边看她做绣活儿,粗粗学得几个字。” 郑东家狐疑的看向周牙婆,周牙婆联想到孟姝父女不睦的情形,微微点了下头。 接着东家又问了些刺绣女红、烹茶烧饭之类的技能,孟姝思量着一一答了,之后便不再多问,视线转了转开始打量木头的身形模样,显是更满意了些。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