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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龙婆，一辈子没儿没女，以前是做媒的，十里八乡那都是有名气的，老了干不动了，存款有不少，但是人闲不下来，所以她每天上午都会来工厂，下午就去菜地！”
赵老蔫又指了一个，看起来白发鬓鬓，但是倍又精神的老人介绍了起来。
“你们还有菜地？”
有人低声的问。
“平安寨的长处总不能丢了，事实上这些都是身体没有这么好的老人，身体更好一些的，就会去菜地，菜地每天要工作六个小时，但是工作量大很多，赚的也多一点！”
赵老蔫微笑的回答。
他还在门口，指着后面窗户那小半个温室大棚：“就在那里，大概有十几个老人吧，他们除了年轻一些，大多都是六十多的老人，还能干活的，手脚慢一点，但是每个月收入能五六千块，算是不错了！”
众人越过老人工厂，走到了菜地里面。
这一片温室大棚不大，大概也就是一亩地的温室大棚，十几个老人，或者是除草，或者是锄地，又或者是浇水，摘菜，等等的，很忙碌……
“种菜能赚钱，我们都知道，但是种菜累，我们也知道！”魏进安看着赵老蔫，轻声的问：“赵老爷子，这些老人，真的要到这个地步了吗？”
赵老蔫想了想，回答他：“最角落那个，挑水的，一个月八千，我们这个温室大棚集团成本价建造的，还不收我们一分钱工钱，但是也有成本，以后温室大棚的成本摊薄了，他能赚上万快，他儿子死了，两个孙子，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坡心村的，就是隔着山的延平镇的坡心村，在延平而言，坡心已经够穷了，他们家还是最穷的，哪怕现在坡心村已经走上了承包耕地建温室大棚养菌子的致富之路，但是一时三刻是起不来的，两个孩子读书，那负担是很大的，哪怕郑策已经为他们解决了很多上学的成本，但是生活也要成本的，为了让孩子能在学校抬得起头，他六十二了，打两份工，一份是水泥瓦匠，一份是种地，但是每年的收入，依旧撑不住两个孩子上学，家里面想要承包耕地，可没有这个劳动力，年初他老伴有检查出了老年痴呆，养起来很困难了，很多老人院都不愿意收了，送来这里，他能在这里打工，维持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的开销，对他来说，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累，的确累，可我觉得，他起码心安理得的睡一个好觉！”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良心。
不劳而获。
都想。
但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没有良心，愿意无偿接受别人的馈赠，有时候过了半辈子的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这是他们几十年来养成的一种不可改变的原则了。
所以，更多的人，宁可自己顶着这个岁数，干点重活，赚点钱，运气好的养活自己，运气不好的，养活一家老小，这就是人来了，还能留下来的尊严。
对于这种人，死不可怕，穷也不可怕，怕的是最后连给自己维护尊严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有那边，摘菜的老太太，马鞍乡的，老板死的早，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不争气，出去打工和别人搞破鞋，被人骗财骗色，一时想不开，吞了药，没死，神志不清了，后来还发现怀上了，孩子生出来那天开始，就是她在管，要顾着神志不清的女儿，还要顾着小孙女，十几年如一日，忙前忙后，每天不是忙，就是再忙的路上，什么能赚钱都做，扫过地，拉过垃圾，在小工坊干活，还种地养菜，但是前些年马鞍乡的生活水平，你们也是知晓的，一个月下来，辛辛苦苦，三千块都赚不到，要吃要喝，还要定时给女儿买药，日子过的一贫如洗，小孙女要上中学了，她更难了，而且年纪上来了，那个地方还愿意请老人干活啊，年轻人的性价比更高一些啊，而且更有效率，只有在这里，她辛辛苦苦才能有回报，才能让她的孩子，孙子，过得更好，不是没有人想要尝试捐赠帮助她，可她常常说，自己有手有脚的，能干能跑的，做不来让自己不劳而获……”
赵老蔫连续举了两个例子，才开口总结说道。
“我这样说，并非是想要讽刺什么，也并非是想要哭诉，我只是想说，很多看不到的角落，依旧有你们想象不到的贫穷，特别是老人，年轻人有劳动力，老人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劳动力量了，所以日子过得更苦！”
“我开这个养老中心，我更加希望，是所有老人都能享受生活的！”
“但是，我尊重这里每一个老人的想法和向往！”
“也愿意给他们所有去尝试大家机会！”
赵老蔫是经过赵犇培训的，虽然不需要手把手的去教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里面很多还是有赵犇的想法，赵犇给他剖析过，而且对这个养老工厂和养老菜地，他都非常赞同的。
众人有些愣住了。
看着这一个个老人那辛勤劳作的身影。
感触万分。
但是也不会这么直接相信赵老蔫的话，他们开始逐渐的上前，尽可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或者是游客的身份，去和这些老人聊聊天，帮帮忙干活，套套话。
他们下来是要视察工作的，更是希望得到一个真实的养老中心情况。
这时候魏进安的眼眶略微有些湿润了起来了，背着手走出了老人工厂。
呼吸着那山里面的新鲜空气，魏进安才缓过了一些情绪，目光斜睨了一眼，看到躲躲闪闪的赵犇，招招手，让赵犇走过来。
赵犇屁颠屁颠的走过来，小声赔笑：“领导！”
“这些话，你教你爷爷说的吧！”魏进安冷笑。
“绝对没有！”
赵犇赔笑：“我承认，这里面有几分我们开导他的想法在里面，但是这一套话，还真是他自己想出来了，我保证可没有给他写任何稿子！”
“哼！”
魏进安冷哼一声：“你知道你们这个养老中心的养老工厂到底影响多大吗？”
“这个……”
赵犇苦笑：“领导，我不是不知道，我是阻止不了，老爷子要点燃创业的青春梦想，我要是阻止了，大不孝啊，所以这养老中心，从头到尾，必须每一件事情都要老爷子拍板啊！”
“滑头！”
魏进安斜睨了他一眼，才幽幽的说道：“这话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你爷爷，我还是认可的，他不认老，所以你说他有了创业的青春梦想，我也选择相信！”
没有赵老爷子这个主流思想，这养老中心也不可能偏成这样，多多少少还是受到赵老爷子的影响的。
最少在魏进安心里面是这样想的。
“领导！”
赵犇察言观色，小心的说道：“这事情是不是闹得很大啊！”
“知道后面几个年轻的是谁吗？”
魏进安低声的反问。
“谁？”赵犇眼眸子明亮起来。
“有省里来的，有市里来的，都是属于宣传口的，有电视台的，省报的，他们之所以不表露身份，这是实地走访，真是揭露，朗朗晴天之下，不能有虐待老人的黑暗之事，更加不许有利用老人劳动力来赚钱的黑心事情，谁做了，谁倒下！”
魏进安冷然的说道：“谁也不例外！”
他压低声音：“省府，已经直接拍桌子了，就说了一句话，我们西北就算是穷死，不能穷老人！”
“我们可真没有！”赵犇连忙说道：“我家老爷子那人，那是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的，贴进去多少，他或许不会算数，但是支出的每一分，都是有账的！”
“这个你知道，我知道，可别人不知道！”
魏进安看着赵犇，道：“关键老爷子是你家的老爷子，那不是别人的老爷子，他能带动多少舆论，你不是不知道，或者说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多红是不是，你不是普通人了，你如今是平安农场的董事长，一个西北走出来的新农村建设示范的扛把子，农业发展的新星企业家，归乡建设的杰出高学历青年……”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金和的农业和经济发展到了关键时刻了，我们金和能不能彻底的走出一条农产业致富路线，就要看着种植能不能在这两三年之内帮助大部人脱贫致富，而其中最关键的核心，是平安农场，所以本来平安农场就是一个靶子，你更加是靶子之中的红心啊，这事情只要往你身上造谣一下，不管是浑水还是清水，你洗得清楚吗？”
“那我也不能因为这情况，让我家老爷子改变他的养老想法的，而且我觉得他没错，我们永远那没办法和老一辈人感同身受，养老还是他们来做！”
赵犇沉默了一下，表明态度：“有麻烦，我们解决麻烦，有错误，我们改正错误，我会把养老中心的资助账户弄成一个慈善基金，然后我们家的财务都撤出来，县府可以派人监督，甚至可以把运营给接管过来一部分，但是不能改变我家老爷子的运营方向，这是老爷子的心血，比得上他儿子了，谁要灭了他儿子，抢了他儿子，让他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疼，那我只能翻脸……”
他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子如此的为一件事情努力。
从小到大，老爷子都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农村汉子，他养活了媳妇，养大了五个孩子，他勤勤恳恳，辛劳一辈子，一辈子在这大山里面，一辈子对着这三尺土地……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日子就应该这样过去下去，孩子养大了，孙子也养大了，老了，就好好养老，过点好日子，不用继续操劳，已经很幸福了。
可谁会在意，一个老人，还有没有梦想呢。
老人，有时候比年轻人，更富有激情。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赵犇不说自己多孝顺，不然也不会一去好几年，但是他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心里面最少是记恩的，这可能是他唯一能孝顺爷爷的事情了。
哪怕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哪怕山崩地裂，他也得抗住了。
要么他倒下。
要么养老中心继续运营下去。
没有其他可能了。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支持你家老爷子啊！”魏进安叹气：“付出这么大代价，值得吗？”
这件事情会点燃起来，煽风点火的肯定有，看不得平安寨好的，也不在少数，网络一旦形成沸腾之势，势必会把赵三牛给牵涉进去，到时候赵三牛要付出多沉重的代价，那可是说不定的。
“老有所依！”
赵犇淡淡的说道：“我小时候，爷爷是我的依靠，我长大了，我是他的依靠，再大的代价，我付得起！”
“算我怕你了！”
魏进安咬咬牙，看看周围，低声的说道：“我家大领导来的时候，指示了我一下，账没问题，那我们就转一个方向，名义上，这个养老中心要变更，变成金和养老中心，县府管理，但是只是挂名，实际上，还是老爷子来管，但是我们背书，当然，规定的监督必须要，还有，资金方面，县府可以支援一些，可以把这里做成金和最大的养老之地，也是最合适的养老圣地！”
“金和会被骂上热搜的！”赵犇苦涩的说道。
“我们扛得住！”
魏进安笑了：“正确的事情，要去做，最少，我来这么一趟，我认可了你们的养老挂念，或许你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老一辈的人，我们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或许只有老人，才明白老人想要的是什么，既然这明明就是好事，我们还有什么害怕的，经济发展，很重要，但是不是绝对的，要发展，就要全面，经济文化，小孩子的教育，老人们的养老，那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平安寨已经背不起，你赵三牛也很金贵，我们还不愿意让你去填坑，所以我们金和来背，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谢！”
赵犇深呼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这是领导对他的爱护，也是对他的一个认可。
“不用谢我，在会议上，我是反对票的，是洛书记，摆明车马，要支持你，他说他老骨头了，差不多到点了，能发挥一点余热，能让你记一份人情，就已经是对金和最大的贡献了！”
魏进安摇摇头，淡然的说道：“他还说了，退了之后，他会返聘，亲自来管理着养老中心，到时候不怕人说闲话了！”
同一件事情。
不一样的人去做。
那就是不一样的概念。
“有空，我会去县里面亲自多谢洛书记！”
赵犇眼眶都有些润了，他是真的被感动了，心里面那是泪流满面的，那种被护着的感觉，如此的美妙。
大部队都是摸着眼泪，从养老菜地的温室大棚里面出来了。
“我们对老人的统计工作做得不到位！”有人压低声音说道。
“是我们对老人了解不够透彻啊！”
“一方面是环境造成的，一方面还是我们做的不够！”
“金和还在慢慢的发展，咱们也要加倍的努力，希望这种事情，尽可能的不要发生，让更多的老人，能过上好日子！”
“我建议要走访更多的老人，要彻底了解他们的养老需求！”
当他们得到了真实的情况，他们还是很有感触的。
看着赵老蔫的眼神，也变的尊敬起来。
一个愿意成为所有老人依靠的老人，那更值得所有人都尊重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