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冷,才十一月中旬,天空就飘起了小雪。 雪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了。 林清绪带着白棋、裘银还有刃十三一起出了城,最后停在了一处山头。 山下便是蜿蜒向前的官道。 风带雪吹过,林清绪的长发都沾着星星点点的白。 刃十三面带犹疑,忍了又忍:“世子,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冲动?” 林清绪轻声:“嗯,没关系。” “可是……”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三两个衙役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慢慢走了过来。 裘银身子猛地向前一窜,若不是白棋拦着,怕是会直接跳下去。 那人是谢崇,今日是谢崇离开京城的日子。 林清绪目光落在满身狼狈的谢崇身上,缓缓勾唇:“看来在皇帝手里也没好过啊。” 天气实在太冷了,走在官道上的人恨不得将脑袋都缩进衣服里。 因此,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必经之路一侧的山头上,立着四个人。 林清绪向左伸出手了,白棋将一直背着的长弓递给林清绪,而裘银则神色疯狂地交给林清绪一支羽箭。 林清绪弯弓,裹着绷带的指尖拨了下弓弦,而后向下瞄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破空声起。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割断了一瞬,闪着寒光的羽箭,带着风、带着雪、带着林清绪的仇与恨…… ——深深刺穿了谢崇的喉咙。 鲜血喷涌,喷洒在离他最近的那个衙役身上。 严严冬日,灼热的血带来唯一的暖。 衙役呆滞一会,而后惊慌失措地看向箭来的方向,拔刀:“什么人?” 林清绪不躲不避,将弓还给白棋,沉声:“你去确定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谢崇。” “裘银,你自个儿先回府,过了午时我若是还没有回去,你就让人给徐良井徐大人递消息。” 林清绪理了理袖子,转身往回走:“十三,你跟我进宫。” - - - 林清绪凭着卫国公府的名头,很顺利地到了御书房门口。 张荣华正要带林清绪进去见皇帝的时候,却见林清绪神色一凛,缓缓跪下。 他还摸不清楚状况,就听见林清绪冷清的声音,道:“臣负家仇,见不得谢崇安然离开。” 张荣华心中一咯噔,果不其然听见“于半路截杀”几个大字。 林清绪伏首:“臣知有错,特来请罪。” “我的老天爷呦!”张荣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世子你、你、你这是……” 林清绪抬头,脸色苍白,眼睛却是亮的:“我知道,公公只管和陛下禀报就是。我既做得出来,就已经想好了后果。” “你疯了。”张荣华丢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地往御书房里走。 里面不多时就传来皇帝的暴怒声,以及茶盏碎裂的声音。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皇帝说:“他要跪就跪,朕就是对他太好了,才惯得他如此!” 林清绪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十根被绷带裹得紧紧的手指,而后又想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 他在宫门前跪着,要娶沈怀瑜。 林清绪心抽痛了一下,闭上眼睛缓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哟!”一个张狂的声音响起,扎着高马尾的祁鸣走过来,绕到林清绪身前,“世子殿下怎么在这里?怎么……还跪着?” 来了! 林清绪眉头一跳,声音轻弱:“犯错了,自然要跪。” 他说着说着,身子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晃了晃。 祁鸣十分自然地扶住林清绪肩膀,半弯着腰:“世子小心呐,天寒地冻的还是先起来的好,你能犯多大错?” 林清绪白着一张脸,脆弱又无害,伸手握住祁鸣的手腕想要拿开:“多谢殿下,臣不能……” 他话没有说完,就听见轻嘶了一声,目光也随之呆滞了一瞬。 “殿下?”林清绪小声地叫了一声祁鸣,他才恢复正常。 祁鸣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缩回手,站直身子,看着林清绪叹息:“啧啧,看世子这个模样,本宫也真是心痛得紧,不如本宫帮你向父皇求个情?” 林清绪微微抬眸,对上祁鸣的眼睛:“真的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在蛊惑:“殿下要是可以为臣求情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祁鸣皱了下眉头,心中的异样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点点头:“我会去做的。” 看着祁鸣走进御书房的背影,林清绪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房里再次传来对话声,祁鸣张扬的声音毫不掩饰:“那样一个乱臣贼子,死了就死了,父皇何必因为这个和林世子置气?” 接下来又说了很多,林清绪听了一会儿就没再认真听,无所谓地等着自己的命运。 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幸好没过午时。 祁鸣阴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身后还传来皇帝的怒吼声:“你们一起滚回去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