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之下,女真三贝勒莽古尔泰心不在焉的催动着胯下战马,不时回头张望两眼轮廓愈发模糊的沈阳城。 他有些不太明白,不就是有一伙狗胆包天的官兵,趁着他们大金倾巢而出的时候,深入他们女真腹地,血洗了一座寨子,并且于赫图阿拉城外耀武扬威了一番吗,何至于令父汗这般大惊小怪? 说实在的,国内的青壮们皆是随同他们出征沈阳,于国内留守的族人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是胆小如鼠之人。 在他心中,这些"累赘"的性命并不比那些卑躬屈膝的汉人奴才,强上多少。 只要赫图阿拉不丢,就算伤亡再大几倍也影响不到大局,他们大金还能省下不少"口粮"。 许是察觉到女真三贝勒的心情有些不佳,亦或者同样对老汗"无功而退"的举动有些不满,绝大多数建奴都是默默低头赶路,全然不复昔日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军中的气氛很是压抑。 "萨尔浒城,可有异样?"像是没有察觉到周遭建奴低沉的心情一般,高居于战马之上的女真大汗努尔哈赤面无表情的朝着身旁的皇太极询问道,言语间丝毫没有流露出对沈阳城的不舍和惋惜。 "回禀父汗,"闻言,精神高度集中的四贝勒皇太极便是不假思索的拱手道:"儿子详细问过那奴才了,城中一切都好,那伙不知从何而来的官兵,仅仅在赫图阿拉城外逗留了片刻便扬长而去.." 言罢,皇太极的眉眼间也是涌现了一抹惊骇,不自觉的瞧向赫图阿拉所在的方向。 作为他们大金的"龙兴之地",这赫图阿拉不仅坐落于山岗之间,地势十分险峻,并且周遭分布着诸多堡寨,断绝了一切形迹可疑之人靠近老寨的可能。 但偏偏,因为父汗决议征讨沈阳,故而将分布于国内各地的青壮们抽调一空,导致分布在赫图阿拉周边的堡寨们"人去楼空",继而被这群官兵们抓住了可乘之机。 在最初的惊骇过后,皇太极的心中也涌现了浓浓的狐疑,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 这群官兵出现于赫图阿拉城外的时机,未免有些太巧了。 "你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不辨喜怒的呼喝声于皇太极的耳畔旁炸响,猛然将其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下意识的抬头,只见得努尔哈赤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回禀父汗,"略微于心中整理了一番说辞之后,女真四贝勒皇太极便是规规矩矩的回禀道:"儿子在想,这些官兵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意外.." 嘶.. 此话一出,周遭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中同样狐疑的将校们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贝勒这话,可是有些"诛心"呐。 作为新兴的"政权",他们大金内部虽说同样存在着暗流涌动的"斗争",但在事关明廷的时候,却是保持着高度的统一。 可听四贝勒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怀疑他们大金内部出了叛徒。 从某种角度考虑,这件事的性质,甚至比他们于沈阳城外无功而退还要恶劣许多。 "无需疑神疑鬼,当是一次意外.."轻轻的吧唧了一下嘴之后,在诸多女真将校略有些紧张的注视下,女真大汗努尔哈赤便是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眼神很是冷凝。 在知晓有官兵血洗牛毛寨,并且于赫图阿拉城外耀武扬威之后,生性谨慎的他第一时间,便怀疑国内出了"细作",但又很快释然。 毕竟沈阳城中的岗哨们又不是傻子,稍加留意便会知晓他在萨尔浒山脚下调兵遣将的举动。 现如今,他更为在意的,反倒是这些官兵们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他们大金腹地,并且血洗了牛毛寨。 "既然是一次意外,又何必大惊小怪?"见努尔哈赤如此言说,一直在默默偷听的莽古尔泰便忍不住嘟囔道,眼中的不解之色更甚。 既然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们已然扬长而去,他们又何必在牢牢占据着战场主动权的情况下无功而退? "你是在质疑本汗的决定?!"尽管莽古尔泰已是刻意降低了声音,但仍没有瞒过努尔哈赤的耳朵,其冷若冰霜的咆哮声也是随之炸响。 "儿子不敢,,"闻言,莽古尔泰先是一愣,旋即便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没有理会一脸讨好的儿子,努尔哈赤的声音愈发高昂。 噗通! 见努尔哈赤好似动了真怒,三贝勒莽古尔泰赶忙翻身下马,一脸惊恐的盯着面沉似水的努尔哈赤。 他不过是一句下意识的嘟囔,努尔哈赤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哼,本汗还没死呢。" "这汗国,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 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表情严肃的努尔哈赤方才在莽古尔泰磕头如捣蒜的认错声中扬长而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及至努尔哈赤走远之后,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女真将校们方才满脸苦涩的抬头,眼神很是恍惚。 刚刚努尔哈赤那顿批头臭脸的臭骂,与其说是在训斥莽古尔泰,倒不如说是在"指桑骂槐"。 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整理了情绪之后,心思各异的将校们纷纷拍马扬鞭,朝着努尔哈赤的背影追去。 "赫图阿拉.." 半晌,思绪微微有些恍惚的四贝勒皇太极也是眯起了眼睛,一脸若有所思的低喃道:"区区些许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们自是不值得父汗如此大动干戈.." "但赫图阿拉城中可是有大妃及多尔衮等人.." "父汗与大妃感情深厚,自是无心恋战呐.." 说到最后,四贝勒皇太极好似想清楚其中前因后果一般,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并且勒紧手中缰绳,催动着胯下战马扬长而去,只留下满脸错愕的莽古尔泰了立于原地。 "大妃阿巴亥?还有多尔衮那头小崽子.."充满着怨恨的低喃声中,莽古尔泰的面容已然有些扭曲。 难怪父汗无心恋战,原来是担忧那对母子呐..